书卿(6)

沈清言却不以为意：“小事不必要理会。”

“不然明日，我让人出去看看有没有好的玫瑰花株，有就要来，送过去给她，当是赔罪，免得生嫌隙了……要顶好的，多贵都好。次的，依我看，她不会收的。您看如何？”书卿很欣喜自己找个了个补救的办法，却发现沈清言没有回应，连连低声唤道：“大爷，大爷。”

听到他清浅的呼吸，哦，他已睡去。书卿蹑手蹑脚吹熄了火烛。

第二日，立即吩咐下人传话到侯府，让兄长陈书睿帮忙寻花。兄长不负所望，很快送了一盆过来。落影去接，回到院子，才放肆地眯着眼睛左瞧右瞧，问：“这什么呀，要出动大舅爷？还这么贵！”

花株上已有一朵潋滟深红的花苞傲然枝头，色泽非常分明，艳艳深红与深墨浓绿交相呼应，极其漂亮。

书卿低首闻花，边说道：“你可知这是什么来头？花这点银子都不算。”

落影依旧不平：“能是什么？不就一盆玫瑰？”

书卿纤细的眉毛飞扬：“白疼你了。”

落影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又问道：“这到底是什么花？夫人别卖关子了，告诉我。”

书卿笑道：“这叫‘蓝妖’，是玫瑰新贵，你看这色泽艳丽至深，玉笑珠香，繁艳芬馥，更是绝少罕见，故而价比千金。”

“怪不得……”落影咂咂舌，又说道：“这么贵重的玫瑰，四夫人应该会喜欢的吧？”

“不知道呢，你替我送去。”书卿刚吩咐道，想了想又唤回落影：“唤珍珠送过去吧。落影跟我过来。”

珍珠应声便去，落影随书卿进了屋。

书卿便一长一短，向她问话儿：“你原便是这里的丫头？”

落影认真地回答：“是，夫人，小的时候就在这儿了。”

书卿又款款说道：“那你便知这里的家常，和我说说。”

落影开始将府上之事备细告诉：“是这样，咱们国公爷在昭京，是大老爷。还有一位二老爷，是位将军，一家子在西砚。咱们家按老太爷那辈生的算长幼，所以大爷四爷是咱们国公爷亲生的，另外二爷三爷就是二老爷家的。婉、妩、婵三位姑奶奶也是二老爷家的，都嫁了人了，如今少见了。只剩咱们四姑娘、五姑娘没出阁。两位姑娘的亲娘死得早，太太心疼国公爷的孩子，也带过来养。反正这大老爷的血脉都留在太太院屋，也没偏袒过谁，和气着呢。”

“怪不得关系这么好。”书卿想到清明那日云嬑云婳和沈清思约着放风筝，忽而问道：“你是不是说漏了五叔？”

落影忙把头探到门外瞧瞧，才话道：“五爷的事咱一般不外说。夫人今后当家，须得知晓里头渊由。五爷应是表公子，本姓贾，单字思，但为省去不便，便直改成咱们家姓，对外称沈五公子，对内叫五爷。咱先头老太爷风流，那会与小秦楼的姐生了个女儿，算来是现在国公爷的妹子，咱们的老姑奶奶。娘亲是楼姐，自然不被府上认可，也进不来认祖归宗，只能流落在外头，吃了很多苦。咱国公爷怜惜弱妹，悄悄置了些钱银给她，后来又帮她寻了个归宿，嫁给一户不介出身的贾姓人家，如今……只得五爷。”落影见她茶杯已空，又到了一杯递上，一面道：“五爷也算坎坷，才生来九个月大，亲爹就去了；约莫两岁，娘也没了。他家丁寡人稀，眼看也要过不下去了……咱们国公爷怜悯，况老太爷已不在，便作主接他入府，当成亲子一样养大。在外头五爷虽不似大爷四爷这般有脸面，但国公爷叫他经商营运，算是对他有了交待。”

果然每户深宅大院里都有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亲缘债，只怕以后还不少。书卿若有所思点头，抿一口茶又问：“四夫人进门多久了？”

“比您早两年。”落影不待书卿细问，便话匣子一般打开：“国公爷与四夫人父亲几十年交好，四夫人和四爷是青梅竹马，所以打小就定了亲。成婚至今，他二人都似神仙眷侣一般。我们这些下人遇上了，都要偷偷躲开，免得自己一脸臊红。”

书卿笑完又点了点头，随手拿起一个果子，掰着掰着，问道：“府里常日的瓜果里可有桑果？”

落影想了想，挠挠耳朵说道：“似乎……没有呢，夫人想吃？可以报给管事，管事会添例。”

“不添这个麻烦。”书卿缓缓叹了口气，转动着眼睛半晌问道：“哪里有呢？我们自己寻着就好了。”

珍珠送了花回来，一阵大叹：“这四夫人对玫瑰不是一般钟情，合欢亭那个玫瑰园还不够，她住的画眉院里也是玫瑰，长得又鲜又艳，美极了。一进画眉院，只闻个花香都醉了。”说得另外两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