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卿(5)

沈清思笑起来像此刻春日的婉风，回答道：“外边小厮拿着呢，五妹妹放心。”

书卿也是轻笑：“我知道你们今儿的事，便不碍着你们玩了。五叔可吃这蒿饼？”

沈清思爽朗拒绝：“多谢大嫂，我才吃了饭。”

书卿宁宁嘱咐：“那我先走了。你们仔细着，别闹太晚了，太太知道可是不依的。”

三人异口同声：“大嫂慢走。”

边走路，书卿边看装蒿饼的小盒子，原有五个，云婳自己吃了两个，余下三个。她随口问珍珠：“谁想吃呢？”

珍珠答道：“院里的小丫头会喜欢的。”

书卿点点头。

第3章 暄妍

花香透过窗隙飘落在床沿上，像轻柔的丝绸披帛，引得书卿鼻腔柔柔痒痒，几欲打喷嚏。反正外边春光一片大好，不如出去看看。于是叫上了珍珠，轻提了裙摆出了门。

微风缱绻，一对蝴蝶忽上忽下，领着书卿两人来到了最近的池边合欢亭上。边上有个宁静的小园隅，里面开满了一丛丛玫瑰，花姿雅致，亭亭娟秀，媚俗不染，绽放迷人的芳菲。

因甚是喜爱，书卿不由掐了一朵，放于鼻前轻嗅。一瞬，芳香顺着鼻腔沁入心脾。

有人碎步盈盈走上合欢亭，书卿未留神，只听着珍珠请安了一声：“四夫人。”

闻声，她秀眉浅浅凝住，回过头去。梦潇个子高挑，一头青丝未盘珠翠，鬓角簪了一朵粉色山茶，明眸善眛，身著素蓝衫，气质脱离，一眼便可望见。旁跟着丫鬟芊儿。

书卿柔声客气近乎：“是梦潇呀，今个天气好也出来赏花？”

梦潇凝着她清透疏离的双眼，淡然：“正是呢。大嫂赏花便罢，可这花……”说着眼神意指书卿手中一朵。

书卿愣了愣，觉得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只是尴尬解释说：“也不知道谁种的花，怪美的，就掐了一朵。”

梦潇嘴角扬起，轻笑一阵，清眼冽冽瞥过来：“大嫂可曾听过许衡的故事？”

书卿怔愣，不解何故，呆呆摇摇头。

梦潇眼中的嘲讽意味毫不掩饰：“许衡，尝暑中过河阳，渴甚，道有梨，众争取啖之，衡独危坐树下自若。或问之，曰:‘非其有而取之，不可也。’人曰：‘世乱，此无主。’曰：‘梨无主，吾心独无主乎？’”末了，再添一句：“嫂子可知？”

书卿和梦潇年龄相似，一样年轻有风华。不同的是，书卿小家碧玉的书卷气很浓，弱柳扶风的娇柔感极重。而梦潇个高，仿若清风洒落，尤其那言行举止间时不时透着一股傲然。平常她收敛得挺好，不细细看去，真难发现，可此时言语间的一个眼神动作把这股孤高展示得淋漓尽致。

听她说了许衡，书卿窘在那里，耳根一红，一丝难堪的情愫不经意间飘出来。她如何不知，那清冷骄傲的梦潇分明在借故骂她乱摘花。自己理亏，千般不好，只能掩脸讪讪一笑：“梦潇说的是，怪我贪心无则，以后再不这样。”

梦潇却不理睬，兴致寥寥道：“嫂子，请吧。”

仿若一声逐客令，不遮不掩，不留情面地阵阵赶人，书卿还是得笑着离开，这是涵养。

“夫人……”珍珠闷声道，刚才没敢说话，因为主子面前下人没说话的份，但心头暗暗不平：“没想到四夫人这么难相处，不就摘了朵花嘛……”

书卿自顾自慢慢走着，刚刚的尴尬劲儿也散得差不多了。有什么好介怀的呢？她也不是那种目下无尘的人，受得住这些事。这世间奇奇怪怪的人那么多，总会遇上几个的，世人眼中清高的翘楚放在宅子里不就都这般吗？见过就有底了。

晚息的时候，月色入户，剩下一盏微弱的烛火在轻轻跳动。沈清言已经解衣闭目，并未入睡。书卿伏着他的手臂，开口道：“大爷，想问您个事。”

沈清言眼未睁开，随意动动唇：“何事？”

“我们这院出去的合欢亭旁边那玫瑰园是谁的？”书卿凝望着他，眼眸像被黑墨混着无数的依恋倾泻而出，覆盖着眼前的人。

沈清言淡道：“四弟。”

“四叔喜欢玫瑰？”书卿瞠目，眉头微颦。

沈清言说道：“四弟妹喜欢，四弟便让人把这处偏点的空地开辟出来。”

书卿眼里带着柔光，不饶地问：“四弟妹是不是很爱惜这个花园？”

“问她去，我如何知？”沈清言半晌没有说话，许久，又道：“她性子有些孤傲，你别去招她。”

“我今日好似让她不开心了……”书卿低眉，睫毛半垂，埋头入他臂弯。

“嗯？”

书卿把事情细细说了一遍，然后轻轻地道：“原也是我的不是，我不知该如何，大爷给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