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卿(41)

落影先脱口而出：“嬷嬷不知，玫瑰园是先四夫人托咱们夫人照看的园子，按理也归夫人名下，府上皆知。那莺姨娘没经夫人同意就去裁了花，过越了！”

珍珠着急让她住口，扯着她的衣衫，弱声说道：“落影，这事不大，何必惊扰夫人？我们去和姨娘说就是了……”

桂嬷嬷一听就厉声道：“过分了。自古尊卑有别，她只是个姨娘，一个姨娘原是连台面都上不来，怎可以这么轻狂挑衅？如此下去，得了意以后是不是就越上了来？看她这般，是无视尊卑！别说是裁花，就是踩死夫人院里的一只蚂蚁也要夫人同意才行，这才是一个姨娘应有的行事本分！” 转而拉下脸来对珍珠等人说道：“都是你们不是！夫人好性儿，不代表可以被人僭越！”

说的珍珠等一帮丫鬟低了头：“嬷嬷说的是。”

桂嬷嬷又对书卿说道：“你是正经夫人，怎能受她的委屈？不用我说，是夫人你太心软。该拿出气派来立规矩了，难道她还敢过来挑衅不成？”

书卿霍然站起了身。

这么几年，玫瑰花春季时分都开得挺好，潋滟火红，无比招人，本来可以不负所托。可现在西下院里廊檐下几十株玫瑰齐齐而摆，尾杆上还残留着新鲜的断裂的汁液的气味，只有美艳，没有生气，仿佛一个个死去的美人。

书卿少见地肃然而坐于西下院上首。

莺萝的丫鬟落梅深知书卿的来由，已早早跪下：“夫人，姨娘身子五个多月了，跪着不舒适。”

不待书卿说话，后面的落影就站出来对她喝道：“跪着不舒适？姨娘去玫瑰园摘玫瑰的时候就舒适了？”

落梅看到怒气冲冲的落影，不敢强硬，依旧朝书卿求软：“夫人，姨娘知错了，饶了她这一回吧，夫人。”

桂嬷嬷沉声道：“姨娘没有嘴吗？要你来回话？”

一言既出，落梅不敢说话了，老嬷嬷亲自问话，辈分高，底气足得很，她没胆子招惹。

书卿不看她，面色淡漠而平静，端出架子，缓缓合上眼。

落影浮起了一丝嘲笑：“夫人好像说过这个玫瑰园没允许不能进去，姨娘哪里来的胆子，不仅进去了，还采了那么多回来？”

莺萝双手支着腰，惦着肚子，缓缓跪下，终于说话，闪着狡黠的眼睛，轻盈却细腻道：“回夫人话，莺萝孕中老睡不香，需要花香才能定神。我看这玫瑰浓郁诱人，甚是喜爱。况且大爷说我现在双身子，想要什么就去拿，不能苦了孩儿，就一时迷了心，还望夫人放过莺萝这回。”

书卿闻声眸子弯起，声音淡淡：“如此说来，姨娘有了孩子眼里就可以没了我这个夫人了？”

她叩下头，如同软柔的柳条一般低眉柔顺，不着痕迹：“莺萝不敢。”

听了这话落影气不打一处来，她素来看不惯莺萝那种装出来的矫情，一步站出来，冷冷哼了声：“还敢说不敢？念着姨娘有孕，我们夫人几次三番不计较，姨娘倒动到夫人头上来了！谁教给姨娘的规矩！”

桂嬷嬷竖起眉毛，冷然接话道：“我们知道姨娘深得大爷欢心，但夫人始终是夫人，姨娘多少明白点身份！”又接着道：“我们也趁早说明白了，夫人大度宽容，姨娘心里就应该安分，别动那些有的没的想法，好好在为大爷生儿育女才是正经的，整日在夫人面前耀武扬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嗯？”

莺萝瑟瑟抖肩，梨花带雨，像在暴雨中的小黄鹂，羽毛被淋湿，却又无处可逃，弱小无助又惹人怜爱。

书卿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淡淡地命罚她给秦氏抄佛经，然后带人走了。

桂嬷嬷到黄昏也回去了，走时叮嘱她许多话，书卿一一应着。

今日之事，回府的沈清言也听说了，他先去莺萝那儿瞧瞧她，还在她处用了晚饭。

不过晚间休息的时候，他回来了，进门第一句话便是：“夫人最近性子变硬了？”

书卿听见略微沉重的脚步声就知晓是他回来，还惊奇了好一瞬，为何不留在莺萝那儿好好安抚她，不过很快她就答话：“大爷有话就直说，今晚过来莫不是为莺萝问罪来？”

沈清言皱眉正欲说话，书卿就已把茶杯端到沈清言手中，道：“来来来，大爷且喝我这杯茶，就算不计较我的不是。我也是一时气急，不知好歹，姨娘的胎没事吧？”

沈清言接过茶，嗯了一声：“没事。”想了想又说：“夫人可否不要为难莺萝？”

书卿正走到妆镜台前坐下，闻言，回过头笑道：“我几时为难过她？”

沈清言道：“园里的玫瑰那么多，送她几枝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