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卿(4)

“我这里带了蒿饼，你们可要尝尝？”说着，书卿接过珍珠的食盒，随即打开，露出五块圆润，颜色翠绿且带有清香的蒿饼，令人垂涎欲滴。

云婳娥眉率先挑起，一阵欢喜：“当然要的。”

“看你急的。半夏亭就在不远，过去坐坐。”云嬑轻按住她躁动的手，笑了，又吩咐贴身丫鬟把剩余的彩带系完，书卿让珍珠留下帮忙。三人走向半夏亭坐下。

云婳拿起箸筷，夹起一个蒿饼轻咬一口，满口清香存绕唇间，回味无穷，边吃还边不忘朝书卿问道：“大嫂，燕落谷的兰花开得可漂亮了。就昨，四哥带了四嫂去燕落谷采兰草。大哥甚喜欢兰花，怎么不陪大哥走一趟？”

“燕落谷？”书卿的柳细眉轻轻一挑。以前便听兄长书睿提起过，那燕落谷的主人是一个性格怪癖的隐士，不受金银之物，不惧权势之威，且放言：此谷遇有缘者才可入。因而京中不少王侯贵子，纷纷趋之若鹜，只是可惜迄今为止能进去的只有承昭王一人。由此看来那谷并不乐于迎客……她讶异问道：“如何能去？”

“嫂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云嬑放下筷子，接话道：“那隐士是大哥的老师，与大哥关系甚好，亲如父子。只是前年驾鹤西去了，也无子息，唯一的嘱托便是把这燕落谷留给大哥。若是我们想去，求求大哥还是可以去的。”

书卿唇角绽开，悦然笑道：“如此就太好了，久闻燕落谷美景，惜不能亲身一观，如今又有机会了。”停下，又问：“你哥哥怎么与这谷主有师徒关系？像这般世外高人，应是很难结交才对，偏得你哥哥能——”

云婳不免回忆起来，笑而不语，才又道：“当初我与嫂子想一块去了，过了好几年后，我才知不是这个理。人人都道谷主怪癖孤高，怕的就是太孤高，便高处不胜寒，所以也须得借个凡尘之人渡个人间烟火，否则他不得成仙去了吗？恰好大哥就是这个凡尘之人，蛮不讲理却还能与之论道三天三夜。”

书卿先还怔怔地听，后来见说到“蛮不讲理”，也忍俊不禁。

“后边男人们之间的事我们就不得知了。不过正因如此，大哥自来有个小名——”话未落地，云婳早已偷偷掩帕而笑：“连太太都会喊的，只我们不敢。”

书卿闻笑声抬首正眸，好奇心从眼底流过：“是甚？”却见云婳笑不止，并有故弄玄虚之状。

云嬑看不过，无奈笑叹一口气，走近书卿，拿起她的手，自她手掌心上写两个字。书卿旋即会意，也禁不住笑了起来，未曾想沈清言的小名如此有趣。

“不过，如今不是了，大哥变了许多。”云嬑笑着，黑瞳里泛来点点忧色，恰与她多愁善感的眉相得益彰，更令人着迷。

书卿笑有不明的黯淡，却被云婳话题一转，她极为天真问道：“五哥哥说今日要带我们去放纸鸢，大嫂去不去？”

书卿迟疑一会，思忖问道：“这个，五叔不用去庙祭？”

云婳抚住腮，笑道：“他不用去。”

书卿哪里能去，沈清言没放话呢，于是摆手拒绝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云嬑淡淡打趣笑道：“大嫂懒了。”

云婳也不乐意：“倘若大嫂不去，还是我们三，甚是无聊。”

书卿闻言，好奇地问：“四夫人不去？”

“四嫂有四哥陪着，不愁闲闷。四哥当宝贝似地捧着，倒是我们要自己寻着乐趣。”云婳快言快语，说完装模作样叹气起来。

“要打嘴——怎么能这样说四哥四嫂呢？”云嬑小小呵责一下云婳，见云婳吐了吐舌头，又不去理她，朝书卿道：“四嫂向来不与我们过多亲近，想是性情如此，也不爱这些玩意，便随了她。”

书卿也觉不好议论他人，又回到云婳说的话，向她打趣道：“你这小姑娘，好好的，也能说出‘四哥当宝贝似的捧着’这样的话，必是想着早些出了阁，寻个四叔一样的夫婿来。”

云婳瞬间飞红了脸：“嫂子别胡说，哪能拿四哥来比对……”

忽然间，云婳往后看着，笑意潋滟，极是期待；云嬑眼波悠悠，带着她特有的罥烟忧郁，却恍若无意一般，诞生出许多情思来。身后传来轻轻脚步声，书卿转首便见五公子沈清思走来。

他脸如桃杏，姿态孤细，许是年少，有瘦雪霜姿，一声清儒之声入耳：“大嫂。”

书卿第一次与其正面相对，颔首笑礼：“原来是五叔来了。”正见他拿着一个“百蝶闹春”的纸鸢，轻快笑着，像一轮鲜活的旭日，满满的朝气。

云婳朝他囔道：“我的那个呢？是‘连年有鱼’的样儿，别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