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卿(22)

书卿感慨：“大哥他就是这样的，外严内热的好男子。”

桂嬷嬷又重新笑起来：“说到睿公子，有件趣事。”

书卿问：“什么趣事？”

桂嬷嬷细细说来：“三姑娘归宁那天，睿公子宴上喝醉了酒，回到卧室，碰巧夫人不在，就横七竖八躺了。咱家那两调皮鬼——泰山和华山把爹给算计上了。”泰山是大侄子，华山是小侄女，因着陈书睿不好读书，只觉得孩子以后要像泰山华山那般厚重沉稳，所以就随便取了这名。幸而是小名，大名书睿媳妇才不乐意。“他们把胭脂水粉涂满了睿公子的脸，被抓住打得一顿屁股开花。”

书卿笑得眉目弯弯，这双侄的调皮性不知道遗传的谁，总能闹得一阵欢腾。

桂嬷嬷又接着说：“两孩子性子活泼些，也招人喜爱。就是另一个真实有些胆小怕事、扭扭捏捏的了。”书卿知道另一个指的是书睿的庶子，性子随了那个小妾。

“璟公子很有出息，前儿不久过了太医院的资格，就要入宫去了呢。我这把老骨头有会酸疼得不行，公子替我扎了几针，全好了，不然也来不了见姑奶奶你。”书璟是个幼弟，颇迷医书药经，别的少年郎不是喝花酒就是四处游历，纵马长街，他却一天到晚闷在书房整他的药书，至多到个药园子研究草药，怪得很。“不过……”桂嬷嬷稍稍停顿：“二姑奶奶回来了，好像不太好。”

书卿不由皱眉关切问道：“怎么？”

桂嬷嬷叹了口气：“具体我也不知，见到她总说不上几句话，郁郁寡欢的。就今儿吧，萧姑爷又派人来把她接走了，她不太乐意回去。”

书卿压低了声儿道：“真的？……”

书仪的事，她都有听说。

——书仪比她晚一个月许人，却比她早成婚一年，嫁的是礼部尚书萧鸣的次子萧筝。

这萧家原是凌望府人氏，诗礼名族之裔，与书卿外祖本家，算系至交。如今萧鸣调职入京，现袭礼部尚书。其两子均已成家，长子萧筠暂且不言，次子生得相貌清和，一表人才，为人客气，应酬娴熟，几次见面都谈吐不俗，且家资饶富。正因如此，陈侯爷本着乃泰山大人世交子侄，且人品家当都相称合，遂主张为东床娇婿。黎氏自己乐见儿女亲事，这么几个月，宝贝双姝人生大事皆有着落，自然是眉开眼笑。

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不过两年，萧筝凶戾面目露尽，开始打她。初始，她觉得萧筝只是情绪宣泄，磨合一阵兴许有了感情就好了，毕竟萧筝夜里还会亲她哄她。渐渐地，萧筝收不住更变本加厉，直把生活过成人间炼狱，凄惶不尽。每每归宁，书仪不是眼眶哭肿就是浑身颤抖，萧家人几次来接都不愿回去。

兄长书睿本就主张若是过不下去就把恩情断了，可才说出口，她那个没主见的母亲当头厉斥他。

想到此，书卿叹了叹，又想了想，好像有些时日没见着梦潇了，梦潇也没来找她窜门。她所在的浣沙院和梦潇的画眉院深深，帘幕无重，中间杨柳既浓且密。闲愁皱起，不若去看看她在做什么，想着想着就独自走过画眉院。

可惜梦潇在里面睡着了，小丫鬟伏在床沿连连打着哈欠。白来一趟，书卿无奈轻笑一阵，悄悄出去，在院门处，见着芊儿从外头回来。芊儿见了她来，便忙上来请安。

书卿见旁边也没人，索性直问道：“你夫人是怎么了老是窝在院里？”

芊儿先是为难着脸色，看是书卿，忍不住悄声说道：“夫人她这大半年都不对，总是有神无力。且……”她转眼瞄瞄再次确认周围无人才敢说道：“竟是三个月没有来信，还饮食无味。”

怪不得总看她有些气力不足的样儿，原来真有缘故，书卿启唇问道：“难道是遇喜？”

芊儿摇首愁着脸：“若真是这样，您看我脸上还能那么难看。大夫来了一瞧，说不是喜，给了药方。可那一剂药下去，竟把这三个月没来的全来完了，沥沥淅淅地没有止住，躺着好久了。”

书卿吓了一跳，低声说道：“可是一个大症候了。那现在如何？”

“稍稍好些了。”芊儿叹了口气，又说：“大夫人可知夫人心病？”

书卿怔愣，想了许久，才带着答案看着芊儿——无子。芊儿读懂她的眼神意味，重重点点头，久久黯淡：“大夫人不知道，我们夫人为了孕子一味地喝各种药方，连胞衣都……喝得身子骨都差了。”

书卿瞬间低喝：“这怎么成？还在喝吗！”

芊儿瞧了一眼她的脸色，小声道了一句：“现停了一段时日了。”

书卿正要舒一口气，却听得芊儿说道：“前儿有件小事——常日太太总给四爷念叨育子之事，四爷都给拒了，可这一回四爷竟没反驳，也并无甚事，四爷无意，夫人留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