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卿(16)

云嬑的脸更火热了，才又意识到她现在的动作有多不合适，赶忙缩住手，别过头，说道：“剩下的五哥自己来吧。”说完想走。

沈清思抓住她的手，唇边萦有温柔的笑容：“躲什么？”

云嬑半掩住面，不住地摇头掩饰内心的不妥：“没……没躲……”

却听他依旧轻笑：“你分明在躲我。”话罢，他伸手握住云嬑的手，云嬑不自然地僵住身，立即向身后边退了退，与他拉开距离。他紧挪近，捻起她的手放置自己的心口处，说道：“你感觉到有什么吗？”

隔着衣衫，她迟了一会，才低声道：“跳得很快。”

沈清思看着她一动不动，目光灼热：“你的心是不是跳得一样快？”

“五……五哥……”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思绪在放空，只有一样东西在生长，又有另外一样东西在制衡。

“我不是你的五哥——”

云嬑闭上眼睛，又矛盾又眷恋，好似走在春天的原野上，山花盛开，和风吹过。突然跑着一只小鹿，她去追，追得累了，摔在地上，但看见那只自由奔跑的小鹿回头向她眨眼睛，满世界都是美好的。忽而感觉有人抱住了她，熟悉的气息，急促的呼吸，悲悯的乞求。她浑身发怵，骤然一激灵，暧昧瞬间包围了她，心中激荡起起一种诡异的欢喜与贪婪。她转过头，立见他低下的唇，轻轻触在她的脸颊上。她的呼吸在那瞬间停滞，忘记了拒绝，对，一定是忘记了拒绝，所以他的吻伸延至她的唇，柔软轻滑。

那是她的五哥，把她放置在心里更深的一处地方。能够在年轻的身体里再进一层融合接触，在亲密关系上再加一层相知相恋，那种感觉太奇妙，太刺激！一旦出现这样的感觉，便是有世间再美的男子，皆不及眼前的五哥。

世间男男女女皆会结合成夫妻，夫与妻会在新婚之夜探索人伦大欲，圣教敦伦。而今他们两做的事不过是提前去感受，有何错？和喜欢的表哥在一起又有何错？于是所有不合礼法的恐惧与负罪感全都不见了，所有的禁忌与不安尽数消失吞噬，悄无声息，有的只是数不清的深陷和坠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云婳叫他五哥哥，而自己却改口叫了五哥，好似没什么不一样，后来细细想来却发现有些微妙，云婳唤的“五哥哥”是兄妹间的幼稚耍娇，她唤的“五哥”是情人间的成熟暧昧。且万事皆有偶然，倘若那时没有天时地利与人和——原来有些东西在冥冥之中都有提示的。

所以她还要求死吗？

不，她舍不得，她要活着，还要看到他，死赖着脸皮也要！

然而冯嬷嬷来了，已经踏进主厅，走进房间。只见她进来笑着说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云嬑神色疲倦，眼皮未抬，转首不看，许久才发问：“嬷嬷，有何之喜？”

冯嬷嬷的手，皱皱巴巴的，青茎像蚯蚓盘根错节，每一根指头都如粗糙的老树根。这只手慢慢摸索着椅子的扶手，边说道：“五爷从佛堂出来后就答应成亲了。国公爷做主定下京里皇商世家水霖老爷的七小姐水颜姑娘，如今阖府都在忙着呢。”

她豁然从榻上站了起来，瞬间又下意识压制住脱口而出的情绪，放慢语气，缓缓道：“五哥是真心的吗？他喜欢那个七小姐吗？我要亲自问问他。”

冯嬷嬷笑道：“姑娘胡说什么，五爷真不真心也与姑娘无关。五爷爹娘皆亡，国公爷和太太就是他的当世父母。长辈之命媒妁之言，五爷一个大孝子，难道还要忤逆国公爷和太太不成？再说了，姑娘现在也要谈婚论嫁了，正该与五爷避着嫌，怎么能说见就见？”

云嬑捂胸屏息：“我谈婚论嫁？”

冯嬷嬷面目慈和：“是啊，姑娘如今也大了，总归要嫁人的。太太觉得好事成双，想跟着五爷的亲事一并办了。”

云嬑淡淡吐字：“我只嫁五哥。”

冯嬷嬷一脸无奈，复又耐心道：“姑娘是公侯小姐，要知道清白和名声对于深闺姑娘的重要性。您现如今还张口闭口五爷，难不成要这国公府带上没有家规内帷混乱的名声，出去给人笑话？”

云嬑语气加强：“我只嫁五哥！”

冯嬷嬷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姑娘，听老婆子一句劝，断了这颗心吧……”

云嬑大喊一声：“我只嫁五哥！”

见她执拗如此，冯嬷嬷叹了口气：“唉……太太，您来吧。”

于是，秦氏从门外快步进来，怒容满面，走至里间坐下。冯嬷嬷带着众小丫头一齐出去，在房门外站住，一面将房门掩了。云嬑早已怯怯起身，在自己嫡母面前，头贴伏于地，挨着秦氏的脚尖头双膝跪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