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卿(127)

她突然抓住珍珠的肩膀，仰着头，睁大了绝望的眼，空洞地发问：“明湄是谁的孩子？我的孩子呢？她在哪里？”

珍珠惊得慌作一团，猛然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她现在的情形已经是最坏的后果——她什么都知道了。

沈清言不在，谁都像没了头的苍蝇，心乱得团团转。

珍珠按住她，安慰道：“……湄姑娘，她刚出了娘胎就来陪您，她亲爹娘都没见过她一面呢，您不心疼吗？看她一眼吧。”

“明湄，明湄……”书卿终于安静下来，失神喃喃，她用心呵护了几个月的小娃娃，每次抱住她的时候，那浑身软乎乎的温暖令她留恋不已。

珍珠趁空便朝落影大声喊道：“快！把湄姑娘抱过来！”

……那个软软的孩子就在她的面前，像豆芽一样，张着两只短短的小莲藕臂，乐呵呵地笑。

书卿迟疑着不肯张开手，她抵触！她厌弃！这分明就不是她的孩子，她为什么要抱她？莺萝说，她亲生的孩子此时正躺在冰冷的泥土之下，有蝼蛄和蚂蚁啃食她的身体，没多少滴血却要浸染着一片土地。最重要的是，她连母亲的脸都没见过，往后到了黄泉，还怎么认出她？

啊——不！

她还是凄厉地尖叫，小湄儿受到惊吓顿时蹬腿哇哇大哭。她一直捂住自己的耳朵，泪流满面，拼命踢开身边的人：“她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的！她是谁的？是谁的！”

珍珠看着落影怀中的明湄大哭不止，慌乱无比，便说道：“她是——”

落影喝地打断：“珍珠！大爷不在，不可乱说！”

珍珠咬咬牙：“横竖有我，别怕！”

外头听到动静进来的婆子同样按住她不让她癫狂，忧心忡忡问珍珠落影：“夫人怎么发了疯？快去寻大夫！还有赶紧去告诉大爷……不行，大爷最近忙得很。告诉太太去，快！快！”

得了嘱咐的小丫头提脚就跑出去。

这时书卿用力地撕扯珍珠的衣物，控制不住地喊着：“我自己的孩子呢？我只要她！她在哪里？”

珍珠拼命想要安抚住她，不知从何开口，只能一直道：“夫人先别急，我们等会就去找……”

听了这话，就着蒙胧泪眼她缓缓安静下来，平静地抹去泛落至下巴的泪水，试图站起身，近乎痴呆道：“我不用你们去，我自己去。她又不是你们生的，见了你们害怕……”

珍珠扯住她，不让她乱动：“夫人，求你了……你不知道，当时情况那么凶险……”

她还未站直脚跟，却跌倒在地，再次艰难站起，却觉得脚底很软，再不能做到。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眼睛却一直僵着望向门外的天空，仿佛在向往着什么：“……怪不得，怪不得……珍珠你放开我，她现在在哪里呢？在哪里……”

第63章 蓼疏

小婴儿满身血污地坐在她面前，那双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睛挂着泪珠，小脸发紫，嘤嘤啼哭想要向她爬过来，嘴里还说话道：“娘亲亲，你为什么不要我？”

这分明是她可怜的宝宝，又冷又饿又孤零零的孩子。书卿惊恐万分，拼命上前，想要抱住她，但全身用尽力气也动不了，只能无助地放声溃大喊：“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看她——”

“夫人！”落影和珍珠原是陪睡在旁，已经被她吵醒，吓得赶紧起来点灯，往帐子里一看，看到了窝坐在床角处仰头泪流满面的她。两人都按住她，以防她乱扯乱抓，癫狂起来。

“她浑身是血，她的血！那么小的孩子，为什么都是血！……”书卿一直挣脱她们的手，双泪不停：“我要去看看她，她在哪里？你放开我，我要去看看……”

“夫人，她在奶娘那里。好好的，怎么会有血呢？都是假的。”落影紧紧拽住她。

珍珠同样在她耳边轻语安慰：“这定是噩梦，湄姑娘好好的，现睡得正香，夫人过去又吵醒她了怎么办？”

……她终于安静下来。两人就着光，仍能看见她泪痕未干，额头粘腻着鬓发，心口剧烈起伏的样子。

珍珠疲惫地深深叹气：“好可怜。大爷最近在忙什么呢？都这样了，也不来看看……”

落影听说，与珍珠对视一眼，指指门外作了口型：“出去说。”

珍珠轻轻放下帐幔，和落影悄悄到了门外。

落影低下声音：“我只同你说，你便不要外传——听孟平讲，前儿宫里五皇子暗养军士被查禁了。拔出萝卜带出泥，四姑娘夫家，就是烟郢冯姑爷一家都被牵进去。冯家小小一望族，无官无权，竟也有与五皇子暗通曲款，如今一并而出，已被……这样了。”说着以手比刀在自己脖子上作势砍下：“连坐斩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