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卿(101)

云婳也把思路引到岸上，眼睛一亮，“‘淡月微云皆似梦，空山流水独成愁。云……’”

书卿突然一笑，抓起一杯酒直接凑到她的唇边，灌入她口中，道：“你出去瞧，月华似水，万里无云，哪里来的云？且好好喝下一杯。”

书卿的灌酒倒是把她呛了一下，云婳又羞又气道：“大嫂好狠！”拿起帕子擦拭唇角，想了一想，道：“‘灯前笑说归来夜，明月随船送到家’……”

书卿瞅她一眼，笑着打断：“这‘灯’我前头可是说过了。”

云婳眼角一飞，眉开眼笑：“船！——大嫂子又想揪我的错？可不能了，哈哈。”

书卿听了，不禁也合起掌来叫妙，说：“你这促狭鬼！果然我没想到，这时才说来。”又道：“坏了，一时半会没了头绪，你且等等——”捂额一阵思忖：“‘夜深弹罢堪惆怅，露湿丛兰月满庭’，方才的笛声奏。”

“‘一院落花无客醉，半窗残月有莺啼’。”云婳玉指轻弹，“你我皆为‘舟上客’。”

书卿沉吟片刻道：“‘惆怅眼前多少事，落花明月满宫秋’……‘落花’可算？”

云婳眉间有忧，摇摇头，书卿以为不对令，自觉喝下一杯清酒，云婳却道：“嫂子后来的几句诗非惆即怅，偏过颓丧了，佳节正值，开心些才好。”

书卿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芒，清浅一笑：“五妹妹多虑了，我无它，只觉得古人真是有才思，简简单单一明月，不落窠臼的雅句何其多，我等却不能。”

云婳宽慰道：“你我只是俗人，想得到便是好的，想不到，也没人苛责。古人的才思敏捷，我们是学不到了，就模仿模仿寻个乐趣罢了。”

书卿方欲对时，木舟忽被什么撞了一下，漾出一个大圆圈将月影激荡，散而复聚者几次，只听得水下传来小小的咕噜声，她慌慌捂着胸口与云婳看道：“水里，是什么？不会是蛇吧？”

云婳拍拍她的手道：“嫂子莫怕，这池下原养有鲤鱼。”

得了话，书卿抚胸道：“想必好大一条鱼呢，你我两个人在船上，还撞得这么猛，吓了我一跳。”

云婳捂着嘴笑道：“正是呢，明儿改叫婆子们来抓鱼了，赶上好时候，或许有口福。”

于是一人一杯酒，举起碰杯，又一饮而尽，一时起了极大的兴致，都醉了，开始胡言乱语，不知所云。

书卿道：“云婳，我想要天上的月亮。”

云婳伸手过来封住她的嘴：“别呀，你把月亮摘了，嫦娥姑娘会来找你理论的。”

书卿晃开她的手，疑道：“为何？”

云婳装作一脸愁怨：“嫦娥居在月宫里，月即是她的家，你把她的家摘下来了，姑娘住哪里？你可愿收留她？”

书卿惊呼一声，美眸圆睁之后，一展狡黠的笑意：“哈……说的是呢。如果嫦娥真的来了，你说她会去哪里？大爷那里，还是四叔，五叔那儿？”

云婳很认真地支着腮思考：“嗯……四哥说了三年不娶妻，心里应该只有先嫂，容不下嫦娥；大哥，更容不下，冷冰冰的，把人家仙子给吓跑了怎么办？只有五哥，你看他收的一屋子美人，嫦娥他是铁定来之不拒的。”

书卿轻轻问道：“大爷怎么容不下嫦娥呢？”

“因为大哥心里有个比嫦娥更美的女子……大嫂！”云婳意识到了什么，微微脸红，急忙斟满一杯酒，道：“我失言了，自罚一杯！”说罢，仰头喝下。

书卿脸上和颜悦色着，仿佛丝毫不在意，语调平静道：“你说，我乐意听，不会在意的。”

云婳一阵红一阵白，嗫嗫嚅嚅：“那个女子……就是大嫂你呀。”时不时偷瞄几眼，生怕书卿心里不舒坦，却只见她一脸如常，无任何异样。

书卿捕捉到她的心思，装出一副嗔怒：“云婳——”嘴角不屑地扬扬，“怎么会是我呢？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云婳正视着她：“大嫂……”

书卿面无忧色，倒是一副云淡风轻样，好像与她无关：“说说吧，我知道的。只是很好奇你大哥那段情意有多刻骨铭心。”

沉默半久，云婳叹了口气，放下酒杯，把桂花枝拿在手中，掐了几朵小碎花，喃喃说道：“其实，也过了好几年了，说不定大哥都忘了呢……他十六岁那年遇了一个女子，叫……叫什么来着？”云婳的指腹按了按额头，冥思苦想中。

书卿眼也不眨一下，晃着手里见底的酒杯，淡淡吐字：“林雨归。”异常清晰，无比清晰，像深深烙刻在心中的名字。

第50章 莲影

云婳一迟疑，烂漫的笑漫出于唇角：“大嫂，你知道的呢？那时大哥已经要说亲了，他非常欣喜地带着雨归来见国公爷和太太。雨归是真的很美，荷花玉颜，芳容丽质，其艳若何，霞映澄塘。谁见了都不禁赞叹一声，大哥更是倾心不已，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