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卿(100)

一百多号人翻遍整个沙场，终于找到了满脸血污的他，马掌在他身上烙下几个印子，手脚血肉模糊，只还紧紧攥着断成了两截的玉佩……

第49章 月下

春日过去，夏日来临；夏日如风，秋日当头。又一年中秋，天阶月色凉如水，庭下澄澈空明。月初天幕，不吝啬地撒向人间一地碎银。

国公府里，设大香案，案上焚着斗香，红烛高燃，陈献上月饼、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祭品。真是月明灯彩，人气香烟，晶艳氤氲，不可形状。顺国公，秦氏等领着国公府各房公子夫人上香拜月，礼毕，众人行完国礼，都在一处，其乐融融，各自赏月。

凉满梧桐月，月在梧桐缺处明。书卿望月自叹，和珍珠退去，随意逛到了玫瑰园。

玫瑰花期过去很久了，整个园子现在一片枝干，月光澄澈下，黑影寂寂，犹如鬼魅，张牙舞爪般。只听得一阵风声，森森凉飒，竟吹过整个花园子去了。

恍惚闻得脚步声，书卿疑畏起来，她轻轻问道，是梦潇不忍自己孤单，回来瞧瞧吗？自己不禁意笑了，月色还是那么明朗。

“大嫂这么巧？你也在此？”云婳一张俏丽容长脸儿不知何时出现身后，她的双目黑亮有神采，在明亮的月光下还能生辉。

书卿忙收起伤怀之色，含着笑意回答：“人多嘈杂，我不喜欢，所以离开透透气。”

如水银般的月光倾泻下来，似一层轻纱温柔地落在人身上。

云婳不曾接触世外，颇为天真烂漫，道：“白乐天有诗云‘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如今无雪有月，我有‘晚来月初山，能饮一杯无？’大嫂可赏脸？”

书卿登时来了兴致，闲雅附和：“何处饮？五姑娘，请。”

云婳欢喜地抓起书卿的手就走，边说道：“畅春池荷叶婀娜，人少幽静，如今咱们就往畅春池去。”

说着，二人带着丫鬟同起身，离了玫瑰园，路过小凉亭，一路往畅春池来，池沿上一带有竹栏相接，只有两个婆子上夜，知道书卿等人往这边来，便点着灯笼引路。

云婳看着池边靠岸有一条木舟，便向书卿笑道：“咱们就在木舟上赏这水月，何如？”

书卿点点头，二人遂在各自丫鬟搀扶下上了木船。

只见天上一轮皓月，池中一个月影，上下争辉。偶然有清风吹拂，吹动粼粼水色，吹来池中阵阵莲花的幽香。秋已到，夏日的荷莲依旧袅娜，轻盈曼舞，却已不再如处子般羞羞答答，更是盛放至极处，惹人遐思，生出些许“开到荼靡花事了”的柔情。

上座后，两丫鬟端上一壶清酒，便退出船去，书卿微微笑言：“曾有曹刘煮酒论英雄，如今我们也有酒，不知论的什么？”

云婳沉吟稍许，道：“欸，嫂子，我们刚一路过来，不想丹桂开得如此好，须要折一枝来伴酒才能不负今夜雅趣。”说完命丫鬟去折取一大支桂枝，那花虽小芳香却浓，醉人得紧。又道：“花已有，何不行个飞花令？”

行飞花令可从诗词曲中选用，句子一般不超过七个字。

正说间，只听笛韵悠扬起来，不知何处传来。

书卿侧耳，为她斟了一杯酒，道：“正好助兴，请现令。”

云婳朝外望了望天色，转回头来，“今晚月色正好，应景一点，就‘月’。先诗，后词，再曲。”

书卿握着酒杯，唇齿轻启：“月落乌啼霜满天，请。”

云婳已把酒递到唇边：“明月何时照我还？”

书卿拔了拨头上一根银花步摇的流苏，“沧海月明珠有泪。”

云婳摩挲着光亮的指甲，“一庭花月正春宵。”

书卿道：“暗香浮动月黄昏。”

云婳随口一接：“花发江边二月晴。”

书卿轻笑一声：“五妹妹错了，此‘月’非彼‘月’。请—— ”

云婳迟怔，只得作无奈的样子，微一咬牙，抿一口酒，思虑着又念道：“潮落夜江斜月里。”

书卿念道：“不信楼头杨柳月。——结了一轮，还继续否？”

“罢，自古以来，以月作诗何其多，我们对到天明都对不完，不如换个样式——仍以月为主，诗中有周遭之意象，可否？”见书卿点头，云婳自饮一杯：“我先来。‘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湖。”

书卿抬手捋起鬓角的碎发，念道：“‘雁过秋空夜未央，隔窗烟月锁莲塘’——莲塘。”

云婳展眉和道：“‘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明月’——莲花。”

书卿不语，端然坐着沉思，才说：“‘点点渔灯照浪清，水烟疏碧月胧明。’”随后指了指船角边上挂着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