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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何体统(188)

“旱灾?”夏侯泊眼皮一跳,依稀想起了曾经的那个梦。

老部下:“田间颗粒无收,饿殍不计其数。都说是因为妖后弄权,引来天怒。如今四处有人起义造反,那庾后的好日子很快就到头啦。”

他老泪纵横道:“属下正在联系殿下的旧部,想从中推波助澜,待庾后被推翻,便趁乱营救殿下。”

数道脚步声。守卫来赶人了。

那老部下压低声音,慌张地留下一句:“还请殿下多加保重,至多再忍上一年半载,便是东山再起之日……”

他走了。

暗室内又恢复了死寂,连那似有若无的计数声都迟迟没有再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传出一声闷笑。

无人进来呵斥囚犯,他便自顾自地笑个不停,逐渐演变成癫狂的大笑。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守卫们面无表情地听着动静,目中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嘲讽之色。

都城郊外。

春光淡荡,万物生发。平日里空旷的郊原上,今日却车马喧阗,仕女游人盛装打扮行走在和煦阳光里,往来间卷起一路香尘。

正是清明踏青时。

人们祭扫了坟墓,又席地而坐,享用三牲与美酒,言笑晏晏,与逝者同乐。

端王耳中兵荒马乱的世界,此时一片平和安适。

近郊处几座气派的新坟边,却是人影稀少。一群侍卫远远拦下了闲人,只有几辆不显身份的马车停在附近。

尔岚清扫了岑堇天之墓,点起香烛,烧了金钱冥纸。

身后有人递来一捧新鲜带露的花朵。

庾晚音:“给,与祭品摆在一处吧。”

尔岚意外地接过,见花束里还有一把青翠的谷物,不禁微笑:“娘娘有心了。”

岑堇天一直挺到了去年秋日才病逝。

旱灾如期而至,但各地田间早已照着他给的法子,种下了大片燕黍与其他抗旱的作物。再加上所有粮仓提前一年便开始秘密屯粮,大夏有备无患,原作中的饥荒并未发生。秋收时,岑堇天在众人簇拥下满足地合上了眼。

尔岚将花束轻轻放在祭品间,神情平静:“岑兄,燕国战局已经平定,图尔当了燕王,又寄来了一道盟书。太平盛世已至,岑兄在这里,年年可见五谷丰登了。”

不远处,汪昭的墓碑上也终于刻了真名。李云锡和杨铎捷祭拜过后,拉了几个年轻同僚共饮,趁着酒劲向他们吹嘘着与汪昭的交情,假装与汪大人很熟。

他俩如今位高权重,一个在户部终于用上了当初稽核版籍的成果,忙着归田于民;一个在吏部主持恩科,遴选人才。年轻臣子满脸崇拜,听一句信一句,只差当场拿笔记下来。

东风有信,年年扫落胭脂香雪,哪管人间盛衰兴亡。

画舫上结识的六名学子半数长眠。

余下半数,活进了当时描画的光辉图卷中。

一片花瓣被和风卷起,落在了尔岚的发间。

庾晚音垂手为她摘了,在她耳边悄声道:“李云锡今日偷看你几回了。前两天他还找我打听来着。”

尔岚失笑:“娘娘莫非有撮合之意?”

“那倒不至于。”庾晚音拉她起身,示意她陪自己散一段步。

两人并肩走入花荫,离开了旁人的视线。庾晚音道:“这事儿讲求一个情投意合,你若无心,我便替你挡了。”

尔岚有些出神:“他同我私下谈过。他说自知比不过岑兄,但如今岑兄已逝,这满朝的人也只有他知我一二。我若退隐,不如嫁与他,日后夫妻同心,也不至于枉费了胸中意气。”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共事时间久了,渐渐有人从蛛丝马迹瞧出端倪,怀疑起了尔岚的性别。近日这传闻愈演愈烈,已经报到了庾晚音面前。

李云锡正是因为听闻此事,才找尔岚谈了这一席话,全程脸红如关公,根本不敢看她。

他这么个将规矩体统挂在嘴边的死脑筋,能做到这一步,也不知暗中下过多少决心了。

庾晚音:“但你……还是拒绝了?”

尔岚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她放慢脚步:“如今重开恩科,朝中人才辈出,尔岚此去也算是功成身退了。只是……”她望着庾晚音,缓声道,“只是有些放心不下娘娘。”

庾晚音心中一热。

尔岚抬手理了理她的云鬓:“……毕竟帝后共治,总会引来悠悠口舌。娘娘如今声威正盛,尚无人敢以卵击石。可今后日理万机,千头万绪,一旦出错……”

“出错也无妨。”一旁有人道。

夏侯澹缓步朝她们走来,将侍卫宫人都留在了远处。他已摘了沉重的冕旒,长发半束,穿花而来的风仪好似误入此间的世家公子,一派清贵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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