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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棵(3)

作者: 绿山 阅读记录

裘禧撇撇嘴,握着遥控器调低了电视音量。

狂浪一样涌来的热,吞噬人的意志,使之昏沉疲软。

裘榆被窗台上滴滴答答的雨声吵醒。

想起床,手上虚虚地握了一下拳,圈不实,力气被梦魇夺走了。

西边还挂着夕阳,和雨共存,天色尚明。

他神志混沌,恍惚地重新阖上眼。

再次醒来是傍晚七点,裘榆看清楚时间后忽地从床上腾起,一跌一撞闯出卧室。

家里一片昏暗,裘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了。

裘榆疾步寻去阳台,对面二楼的窗帘没有拉开,灯也未亮。

他松一口气。

雨还没停,势头变小。

裘榆打了个哈欠,懒散地站着,上半身趴在阳台护栏上。

橘子味儿的洗衣粉也盖不住角落盆中鸡味腥臭,他无甚在意,默然地望向街口。

斜风细雨,挂在空中,结成一张雾蒙蒙的白网;落到草地里,屋檐上,摇身变为千千万万的虫。

淅淅沥沥的声响,是它们在分食天地。

裘榆一直觉得,雨是一场嚣张、堂皇、却难为人知的阴谋。

一会儿看那扇狭小破旧的褐色木窗,一会儿看人满为患的街面。

他一直站在那里,守到天黑。

裘禧去了小吃街,还七七八八打包了两袋吃食提回来。

看屋里漆黑,她以为家里没人,把灯拉开之后惊得后蹦两步。

“悄么悄声,吓死个人。”

裘禧嘟囔,“哥,来吃东西,南街的那家卤味绝了。”

她摆好餐具,没听到裘榆作声,又说:“怎么老爱站阳台,有啥好看的。

中午就没吃饭了,喂饱你肚子再去喂蚊子吧?”

“自己闭上嘴吃。”

裘禧知道裘榆这是心情不好,但思前想后确定自己没招惹他,于是有底气,小声嘀咕:“闭上嘴怎么吃。”

临近九点,菜场许多店关门收摊,剩几家烧烤店夜宵摊开始喧哗。

才第一轮就有人喝醉,朗声回忆自己的光辉岁月,往桌角抡碎一个酒瓶,说他以前就是这样给龟孙开瓢的。

然后那个人终于伴随玻璃渣四溅的声音出现在街口,走进这茫茫雨幕中。

十七八岁的少年,远远的,撑着透明色圆伞,渐渐走近。

伞如剑,刺破这场雨,摇曳着,笔直地,跃入裘榆的视线。

愈近愈清晰,裘榆先看他一路没有顾忌地踏水成花,再看他的白鞋被浸湿呈深灰色,然后看他裤脚挽高了露出脚踝。

身影即将没入楼下商铺的蓝棚,伞檐蓦地向后一倾,裘榆最后看清楚他的头发半干,今天肩上没有书包。

伞下的人仰头,抬眼看向了三楼阳台。

那道眼神清冽端正,穿过雨、风、尘埃、纱雾和热气,轻飘飘送上来,引人探他眼底。

冷光聚于瞳孔,眼底藏湿润的凉意。

一方窥视,演变成两方对望。

而裘榆神情坦坦荡荡,甚至偷偷钻得时空的罅隙,揣摩起楼下这人周身的锐利与沉静。

天泛靛蓝,眼边有粉红的招牌明灭闪烁。

他的目光是虚物,却能在这幕光色暧昧的夜里牵连出触觉——是坚硬的,猝然望过来,抵到裘榆的眼睛,抵到裘榆的胸口。

摸到他的眼神是什么感觉。

心脏察觉到危险一般地窘促疾跳,裘榆好似没发现,脑内继续思考,或许和此时他手中紧攥着金属伞柄无不同,是温热的,也柔腻。

袁木,雨中的袁木。

裘榆默念。

另一场阴谋。

更密,更周全,更避无可避。

裘榆再次沦为猎物。

作者有话说:

觉得还行就点个收藏投串海星昂,多谢您!

第2章 靛蓝 你敢不敢杀人?

绵密的湿度,压低鸟的翅膀。

它们被迫低空飞行,与人类界限模糊,天空精灵堕为一伸手就可以够到的俗物。

袁木踏出楼道口,出神地看着电线杆之间布满密密麻麻的鸟雀。

鞋面不能挡热,暴露于太阳底下,金白的光伴随不寻常的高温爬上来,像无形的火舌。

遭它舔舐,有灼痛感。

他退两步缩回脚,折身去楼上拿伞。

热得异常,今天会有雨。

摸出钥匙开门,碰到袁茶挎着一柄长伞,正穿鞋。

袁木顿步,侧身而过。

“哥!”袁茶叫住他,把伞递到他眼下,“妈妈说,这个天气一会儿可能下雨,我还想着你没走远的话去追你呢。”

可这不是他的伞。

袁木看了看她,还是接过来。

塑料制品,伞面透明,洁白色弯手柄,有一按就能滑开的圆钮。

十分优雅漂亮,属于女孩儿。

“谢谢。”

袁木说,“那我先走了。”

袁茶不想只答“嗯”,显得冷漠,就学电视里的大人,老成地嘱咐:“路上注意安全,过马路注意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