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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那年(68)

“当时你不是就这么威胁我的吗?就这么定了,我洗澡去。”方茴站起来背对着我说,“你看看自己都成什么样了,跟瘦杆狼似的……”

方茴就是这样,总是时不时得让我心疼一下,她那种别扭的温柔,只有慢慢的才能体会到。

我偷偷地看着她把头发梳成发髻,颠起脚拿毛巾,把衣服放在盆里走进浴室。那个时候我终于有了切实的感觉,觉得自己真正的是和她这个人相处,而不是她过去的回忆。

我们忙了一通,等我洗完澡再收拾好,方茴已经窝在我们捡来的沙发上睡着了。她一定累坏了,那么蜷缩着不舒服的姿势,她却像婴儿一样睡得香甜。我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在月光下,她的睡颜恬静美丽,毫无防备,两根湿漉漉的发丝懒散的搭在她的脸颊上,嘴唇微微嘟着,粉粉嫩嫩的泛着光。

我低下头轻轻吻了她一下,她没有醒,睫毛微微动了动,扫过了我的心尖。说到底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可能做事干干净净大义凛然,但是我也不愿意趁人之危。我当时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理由,那就是当方茴把她以前的事讲完,我们都能仰起头面对过去时,再一起向未来迈进。

那时候我就像找工作之前一样自信满满,我根本想不到竟然会在几年之后才听完这个故事。现在想想,如果我能再决断点,也许就不会错过。

但是我们永远无法预计未来,年轻的时候我们太坦诚,而长大之后我们又太不坦诚。时光这种东西充满魔力,它没有提醒我以后会发生什么,只是看着我傻子一样靠在沙发边沉沉睡去。

大概凌晨两点的时候我被一阵扑簌簌的声音吵醒,我模糊的看见方茴在沙发上抱成一团,她在微微颤抖,发出动物一样的呜呜声。

我爬起来,坐到她身边拍着她问:“怎么了?做噩梦啦?”

“我……我梦见他了……”方茴抬起头,满脸绝望的说:“可是……为什么是梦呢?”

这次,换我绝望。

(2)

1999年9月的某一天方茴做过一个噩梦。

在梦里她回到了B中校门口,确切的说就是李贺死的那天,那里围着一群人,地上殷红殷红的,她本能的想跑,却又觉得应该回去和他说点什么。于是她大着胆子拨开人群往里走,她远远地看见唐海冰怀里抱着个人,他半跪在地上狠狠的瞪向她。方茴急忙摇头,大声说我不知道的,你别怪我,我是来看看他,看最后一眼……唐海冰没有说话,他身边那个人动了动,遥遥的抬起头,方茴瞬间呆住了,那个人不是李贺,而是陈寻!流着血的陈寻!

方茴疯了一样的跑过去,她哭喊着陈寻的名字,紧紧抓着他的手,一次次想把他拉起来,拉到自己怀里,可是对方却没有一点反应,死气沉沉的。这种徒劳无功的拉扯突然让她产生无比空虚的感觉,好像整个世界只有她在用力。

难道就不想一起站起来逃跑吗?她疑惑的抬起头。

然而她看见的竟然是冷冰冰的尸体,李贺的尸体,他的手上沾满了血,而方茴一直紧紧握住的,就是这只无丝毫生气的手。她猛地甩开它,可是不可避免的,她已经染上了李贺的血。

唐海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了,人们渐渐围成一个圆圈,方茴觉得有千百个指头指点着自己,她大声辩解,但根本没人听。在这些冷漠的人中她终于看到了陈寻,但是陈寻一脸厌恶,他撇撇嘴,转身和唐海冰一起离去……

“别走!”

方茴惊醒时泪流满面,她竟然觉得这个梦无比真实,至少那种无可挽回的锥心之痛是真的,让她一阵阵心有余悸。

第二天上学,方茴因为这个梦很没精神,乔燃跟她说话,她都回答的恍恍惚惚的。陈寻吃完饭后坐在她后边的桌子上,方茴一直发呆,连头都没回。

“嘿!想什么呢!”陈寻拿手里的棒棒糖敲了她头一下说。

方茴猛地一哆嗦,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陈寻忙跳下来,走到跟前弯下腰说。

“没事。”方茴玩着手里的涂改液说,“你吓我一跳!怎么神出鬼没的!”

“什么呀!我都坐那儿多半天了!吃棒棒糖么?要桔子的还是糙莓的?”陈寻问。

“桔子。”方茴随口说。

“桔子……”陈寻翻了翻兜,笑着说,“我忘了,桔子就是我嘴里这个,只剩糙莓的了。我就舔了两口,你要不嫌弃,就凑和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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