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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帝与宫女(96)

朝烟看到他的笑面,就想起他落在自己额上的那个吻。一时间,她心头又恼又乱,连原本的教训之辞都说不出来了,只想赶紧离开他面前,省得叫他看笑话。

于是,朝烟急匆匆说:“殿下,我,我肚子疼,想去趟茅厕。”

“哦,现在肚子疼?”燕晚逢挑眉,“时候倒是巧。算了,你去吧,我不为难你。”

朝烟咬咬唇,也管不了什么丢人不丢人,逃也似地转身朝着门外飞奔而去,只留给他一个很快成了小点的背影。

“跑慢点儿,别摔着了——”燕晚逢的嗓音从后头追过去。

天热着,晒的人脸发烫。朝烟走在树荫底下,知悉自己的脸定是红的可怕的。廊边有一棵老香樟,翠绿的树冠朝着铺满琉瓦的屋檐上招展伸去,她在这樟树边的东栏上坐下了,心还突突跳得极快。

现下只有她一个人了,她总算能清静一些。但耳朵清静了,心却怎么也清静不下来。只要一眨眼,她便想起那殿里头发生的事儿来,想起那人偷亲她额头,还笑的不正经的模样。

真是——

不知羞耻!不知羞耻!太不知羞耻了!

她脑海里翻来覆去的,竟想不出别的词来了。心上乱麻麻的,一忽儿冒出魏王的脸,一忽儿又想起旁的小事,譬如那上好的花瓶险些被她撞倒了,她是扶正了,还是没有扶正?要是放歪了,回头擦了、碰了,可是要整个摔碎的!可如“有没有扶正”这般的小细节,就像故意和她作对似的,一旦到需要的时候,便统统记不清了。

也不知坐了多久,朝烟觉得脸上的热烫有些散了。恰在此时,香秀从旁经过,手里还揣着一张小凳子。她看见朝烟坐在栏杆上头,纳闷地问:“烟姑姑,你一个人在这儿偷笑什么呢?遇上什么好事了?我可是很少瞧见姑姑你笑呢!”

闻言,朝烟愣了下,伸手去摸自己嘴角,严肃地问道:“我哪里在笑了?”

香秀眨了眨眼,定睛一看,发现朝烟好像确实没在笑了,便只好道:“哎,是我瞧错了眼呢。天这么热,姑姑的脸都晒得发红,难免叫人看错。”

朝烟点头,说:“可不是?你好好做事,别分了心了。”

香秀走了,朝烟却迟迟下不了狠心回到殿上去。她一想到自己要回去面对那人,她便觉得心脏跳得快要出嗓子眼了。可要是再不回去,那就是她耽搁差使;哪有人去茅房要去这么久的?

但她又不敢回去见那人!当真不敢!

要不然,便说她忘记带纸了?可这也太丢人了!

或者说自己脚崴了,干不了事,找欢喜顶替两三日的差使?

朝烟暗暗觉得这法子可行。她本不喜欢在值上耍花招偷懒,生平也最恨这种行径,可眼下却是另一种境况——她觉得如今自己这副架势,便是去值上了也会分心做错事,还不如与欢喜换两日的班呢。

于是,这日的晚些时候,欢喜便揣着拂尘到了燕晚逢的身旁,谄笑说:“殿下,今儿到晚上,小的来伺候您。烟姑姑崴着脚了,行走不便,只好与小的换个值。”

燕晚逢本倚在炕上看信,闻言便道:“崴脚?怎么崴的?”

欢喜道:“烟姑姑说,荷花池里的水溅出来了些,人走路没看,便直接摔了。她知道自己粗心大意办坏了事,因此求殿下扣她点月禄银子呢。”

燕晚逢迟迟地“哦”了一声,说:“扣月银的事先不急,让她好好养着。”

欢喜眼瞧着燕晚逢,心底直觉他与朝烟间又有什么事儿了,可他又揣摩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叹口气,老老实实在主子近前伺候。

这一晚就这样好端端的过去了。隔日的午后,朝烟便缩在自己的屋里,死活不出门了。

她是告病,称自己崴脚,没法下床。香秀不疑有他,只心疼了两三句朝烟崴脚的事儿,便管自己去厨房上做事了,将朝烟一个人留在屋里。

天气炎炎,耳房的窗开了一半,但外头吹进来的风也是热的。朝烟人窝在床上,只觉得背上满是薄汗,很不舒服。这等时候,她就有些怀念燕晚逢殿上的那些冰笼了。殿宇的四角都摆着碎冰,人走近的时候,就能感触到丝丝凉意,舒爽得很。

她靠在床边,拿袖子擦了擦汗,继续低头缝着一张手帕。她们宫女的帕子都是统一发的,样式相同,放一块儿了难免弄混,因此大伙儿都自己在帕子上绣点区分之物。有的绣名字,有的绣花苞,心思巧一点的,还能绣个文人墨客的诗句。

她手下的绣绷上,已经有了点轮廓雏形,绣的是一对双飞燕子,姗姗归来屋檐下。她正要绣下一针,门口传来一道男子嗓音:“朝烟,你的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