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废帝与宫女(60)

“连医正都不是?”朝烟小吃一惊,忙劝道,“您怎可找那样无名无气的家伙来,万一诊错了,岂不是坏事儿?还是找个医正吧!”

“他的医术好,你放心。”魏王却莫名对那洪太医很信赖,“且他与摄政王府不合,不会帮着那头。”

朝烟听了,心底微感古怪。魏王这一年到头待在长信宫,手底下也没几个活人使,这是怎么知道的这么多?一会儿是知道哪个朝臣的弟弟贪污受贿,一会儿是知道哪个太医与摄政王府有过节,简直和开了天眼似的。

难怪段太后不放心他!

“明白了。太医院的洪太医……”朝烟从榻上起了身,刚想走,手却又被魏王拽着不放。她哭笑不得,轻声说,“奴婢出去差个人,叫小楼去太医院走一趟,马上就回您跟前来。”

魏王愣了下,看了看自己握着她的手,这才迟迟地将手松开了。

朝烟出了殿,外头正是月冷星稀的时候。她招手把小楼和欢喜唤来,说:“去拿殿下的牌子,上太医院请人。那里有位姓洪的大夫,是个医从,请他来瞧瞧。”

闻言,欢喜露出诧异色:“殿下竟肯让太医来瞧了?”

朝烟点头。

“不愧是烟姐姐……”欢喜嘀咕了一声,催起了小楼,“还不快去?别耽误了殿下的身子。”

小楼被师傅催了,连忙一溜烟地下了长阶,身影很快隐匿在了夜色中。朝烟张望了两眼,正要回殿内,却见得欢喜意味深长地瞧她。她问道:“欢喜公公,你怎么这样看我?”

欢喜笑起来:“姐姐,你日后要是发达了,别忘了我。”

“说什么话?”朝烟想戳他脑门儿,但看他年纪轻轻,比香秀和兰霞也大不到哪里去,便收了手,回殿中去了。

等她回到了魏王的榻边,却见魏王已经支起了身子,靠着锦垫而坐,面色照旧发白,但看起来比方才好了些。朝烟一回来,他又将手从袖子里探出来,支在半空里。

他虽没张口说话,但朝烟明白他的意思,是又想抓着她的手不放呢。

于是,朝烟重握住了他的手心。魏王稍一用力,她便又坐在了魏王的枕边。这位置可不得了,那并非是一个掌事姑姑该坐的位置,应当留给魏王妃之类的人。可她现在坐在这了,也没法子。

“朝烟,等我舅舅回京了,我就不再胡来了。”魏王攥着她的手,垂眸慢慢地手,“要贪杯,也只贪这半个月了。”

“当真?”朝烟问。

“我骗你做什么?”魏王说。

“……殿下若能少喝两杯,那自是再好不过。”她道。

殿宇中又安静下来。回过神来,她才察觉到,方才魏王与她说话,似乎少了几分气势。仔细一想,原是他不称“本王”,而只说“我”,平白叫他减了些高高在上的威严,从高殿上走下来了几步。

屋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欢喜在外头道:“殿下,洪太医来了。”

闻言,朝烟想起身从床边退开——殿内只有她与魏王两人也就罢了,横竖魏王自己也爱胡来;但若要旁人在,她可不敢当着旁人的面做出没规矩的事儿来,徒惹人笑话。

但魏王却不肯松手,还拽着她坐在床边,一边懒懒地抬起眼皮,说:“叫他进来吧。”

外头传来吱呀门响,欢喜领着洪太医进来了,小声道:“洪太医,这头请。咱们殿下的胃心痛是老毛病了,不过殿下一直懒得打理身子……”

一个转身,欢喜就瞧见朝烟坐在床边上,正与自家殿下握着手儿的场面,他嘴巴里的话当场戛然而止,面上泛起一阵古怪。反倒是洪太医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搁下药箱,给魏王行礼要诊脉。

这诊脉得在手腕上诊,魏王总算松了五指,朝烟几乎是立刻从床沿边上弹了起来,火急火燎地站到欢喜身侧去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已觉得自己做的屁股发烫,仿佛那块床榻上烧了红烙铁似的。

欢喜朝她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又说:“姐姐,改日我请你多加两个小菜吧?”

朝烟拉长了脸,瞪他,道:“殿下身子没好呢,别叨搅到他。”

洪太医手脚利落,很快诊罢了,又开了药方子递过来,说:“三餐要吃的仔细,食须定时,不可过腻过重,酒也最好不沾。脾胃旺,则四季不受邪。还得好好养着。”朝烟接过了,一扫眼见上头写着黄芪、白术、桂枝、茯苓等药材,知悉魏王又得挨吃药的苦了。

洪太医要走时,朝烟送他到长信宫门前,又趁着夜色,揣了一点小碎银子想递给他。但洪太医却伸手拒绝了,只道:“魏王殿下于我有恩,这是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