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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帝与宫女(45)

见朝烟来了,兰霞急忙将掸子藏在身后,像是不想让姐姐瞧见自己在做这等杂活。

段太后原本在念佛,听闻朝烟的行礼之声,便搁下了手里的佛珠,吩咐道:“兰霞,你们几个都下去吧,留着朝烟与哀家在这就行。”

一阵零落的脚步声后,门扇便吱呀呀地合上了。段太后今日似乎格外急切些,也不作那些和蔼的面子功夫了,板着脸开门见山道:“这段时日,魏王可曾有异动?譬如,往宫外的大学士府上寄信?”

朝烟蹲身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依奴婢拙眼所见,殿下未曾向宫外递信。”

长信宫统共就那么几个人,身上有牌子能出宫的便更少了。除非这魏王在梦中认识了些什么飞檐走壁的江湖侠客,否则,这信根本出不了长信宫门。

“当真是怪了。”段太后皱眉,眼底有一缕恨色,“今早,朝中竟有数人向皇上进言,说魏王到底也是龙裔,是皇上的亲兄长。若他一直被圈禁宫中,恐怕有所不妥。这几个老东西,平日里半个字儿都不敢多说,恨不得离魏王远远的,怎么如今胆子这样大了?”

闻言,朝烟心底咯噔一跳。

她陡然想起,昨夜晚膳时,魏王曾让她与欢喜去准备出宫踏青赏春所用的酒食。当时,她不过以为那是魏王的异想天开。可今日听段太后这样说,却像是魏王未卜先知似的。

她心底正暗惊着,那头的李姑姑对段太后道:“娘娘,皇上是非分明,定不会答应的。魏王是废帝,又岂能离开长信宫?”

段太后恼道:“皇上松不松口有什么用?摄政王不知怎想的,已答应下了!”

闻言,李姑姑噤声不语。她是后宫宫人,对朝政其实并无多深见解。她只知道,那摄政王每回与太后娘娘碰面,两人都闹得极不愉快。好几次的,李姑姑听见摄政王嘲讽段太后乃“无知妇人”,还叫段太后不得多嘴。

段太后板着脸,面色冰寒地沉默一会儿,对朝烟道:“你再盯得紧一点!那魏王一定有盘算。该怎么做,不必哀家亲自教你吧?”

朝烟恭敬地应了声“是”。

见她应下,段太后揉了揉太阳穴,道:“你能将长信宫的烂摊子这么快收拾好,可见你是个聪明人,你妹妹兰霞也是。好了,回去当差吧。”

等朝烟退出去了,段太后重新握起佛珠,板着脸道:“算是哀家错看了,朝烟到底有些不大合适。早知道,便派个别的什么人去盯着魏王了。”

李姑姑劝道:“谁又是打从一开始就合适的呢?她亲妹妹在您手上呢,便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心思,那也该收敛起来,一心一意为您办事才对。”

闻言,段太后笑道:“说的也对。”

门外,朝烟下了石阶,便见得妹妹兰霞坐在东栏上等她。兰霞穿一身嫩绿,脆生生的,如新抽的叶芽。明明其他宫女也是穿的同样衣服,可这一身落在兰霞身上,便显得格外秀丽些。

“姐姐,给我带什么东西没有?”兰霞眼底有期待色,向朝烟伸出手来。

“这回来得急,没捎什么礼物,下次再补上吧。”朝烟说。

兰霞顷刻有了些不快,垂下手臂小声道:“你都是掌事姑姑了,怎么还这么小气呢?”

朝烟无奈何,道:“当真不是诓骗你,下次一定补上。”

说了两三句,才将兰霞哄好了。朝烟又去了内务府,这才沿着宫巷,朝长信宫的方向走去。沿途上,她望着两侧朱红的宫墙,心底总徘徊着段太后方才所说的话。

若是魏王当真有所图谋,她又待如何?她并不欲参与这些权谋斗争,只想明哲保身,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可要如何做,才能从这风浪中抽身?

想起语气天真、问自己讨要礼物的兰霞,朝烟隐约觉得额心发疼。

临近长信宫时,她迎面碰上了在御前伺候的何公公。何公公着一身深青袍子,两袖笔挺,人看上去精神利落,浑不似半百之人。他望见朝烟,眯了眯眼,道:“朝烟,你打寿康宫回来?”

“是从内务府来的。”朝烟与何公公客气道,“公公是来传旨?”

何公公点点头,语气悠悠:“皇上念及兄弟之情,自今日起,便免了魏王的禁足。日后,你们长信宫人也能来去自由了,这是大喜事呀。”

朝烟的眉心渐渐蹙起,口中道:“何公公辛苦了。”但她心底却又是一阵暗惊:这才多久?竟然连圣旨到了。从今往后,魏王再不必永禁长信宫了,是个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主儿。

“辛苦什么?都是替皇上办事儿。”何公公摆手,“你如今的主子像是有主意的人呐。朝烟,你以后得小心着些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