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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帝与宫女(27)

“是。”朝烟低下了头。

客套话说罢了,段太后要问正事儿了。她扶了一下梳好的鬓发,懒懒抬眸扫一眼身旁的小宫女,道:“你们几个无关的,都下去歇着吧。”

几个小宫女应了声,低着头小步出去,还顺手将敷华堂的门扇合上了。于是,段太后的跟前只剩下了朝烟与李姑姑。

四下无人了,段太后垂眸望着朝烟,道:“说吧,那魏王有没有做什么多余之事?”

朝烟屏息,仔细回忆了一阵。这些天她在长信宫中所见到的魏王,荒唐可笑、不守规矩,全然不像是什么野心勃勃之人。于是,朝烟便道:“魏王殿下终日里只是玩乐。依奴婢所见,他倒是不曾做过什么多余的事。”

段太后道:“你适才到长信宫,他定然堤防着你。如今你这样觉得,日后可未必。这段时间盯紧了,过段时日再瞧瞧他的端倪。”

朝烟闻言,心思复杂。

她是段太后宫中老人,理应唯太后之命是瞻;可她想起魏王那晚与她讲起的废帝和宫女的故事,再想到魏王那悄然抚上她面庞的手,她竟生出了些许的怜悯。

——本是帝王之尊,却一朝被人赶下皇座,这已是受尽了屈辱。如今他一蹶不振,成日醉心享乐,太后娘娘何必再如此堤防呢?

可这话,朝烟却是说不得的。她也明白段太后慎重,且指不准那位魏王殿下当真有什么心思,只是她的眼力火候尚且不足,看不出来罢了。于是,朝烟低头道:“是。”

段太后又多问了她一些长信宫的事,这才悠悠闲闲地转开了话题,道:“兰霞年纪虽小,但倒是很懂事,人也乖乖巧巧的,哀家很喜欢。”

朝烟心下一松,道:“兰霞愚笨,能伺候太后娘娘已是福气。”

段太后笑呵呵道:“哪儿的话呢?哀家挺喜欢这小丫头。”罢了,又叫李姑姑赏赐了朝烟一些银钱,供她在长信宫上下打点,这才放朝烟出去了。

朝烟一走,李姑姑便沉下面色来,道:“太后娘娘,奴婢听闻那魏王殿下对朝烟颇为宽厚殷勤,似是有意拉拢。您瞧……”

“慌什么。”段太后拨弄着腕上的玉镯,语气不咸不淡,“不过一个宫女罢了!朝烟若想做下一个萍嬷嬷,哀家有的是法子叫人顶替了她。这世上神仙妖怪难找,可这宫里头想要出人头地的宫女,却满地都是。”

李姑姑点头:“娘娘说的是。”

朝烟离开寿康宫后,又去内务府走了一趟,这才姗姗地回了长信宫。这段时辰她不当值,本应是空闲的,谁知她一回长信宫,就看到小楼公公在前庭里乱转悠着。一看见她来了,便如看见救星似的,扑上来道:“烟姑姑,您总算回来了!殿下找您找的急呢。”

朝烟见状,有些诧异,问:“出了什么事?”

小楼摇头:“我也不知道,只听殿下喊您过去。”

朝烟说了声“知道了”,便直接向着魏王的寝殿去了。寝殿前守着欢喜,欢喜一见她到了,立时向殿里通传道:“殿下,朝烟来了。”

“还不叫你姐姐进来!”

魏王的嗓音从殿内传来,似乎有些薄怒。欢喜无端挨了怒火,露出一副可怜戚戚的表情,对朝烟巴巴道:“姐姐,您快进去吧。”

朝烟跨进了门槛,道:“奴婢见过殿下。”

寝殿里点着淡木香,气味清幽。魏王原本翘着脚倚在案后,扬手翻着一本杂书。一见她进来了,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书,道:“朝烟!本王有东西要给你瞧。”

说罢了,魏王便兴致勃勃地站起来,拽了她的手,向着珠帘后步去。朝烟手腕上一紧,人便被拽的跌跌撞撞向前。她目光落在魏王握住自己的手掌上,心里飘过一万句“不合体统”,正欲开口阻拦,魏王却又松开了手。

“你瞧,这是本王的好弟弟新叫人送来的衣服料子。”魏王指了指屏风,道,“本王觉得这颜色甚是衬你,你喜不喜欢?本王赏给你了。”

朝烟抬眼一瞧,却见那屏风上拖拖曳曳垂下一截浅杏色薄丝绢,应是夏令的用料。魏王扬手提起这布料一角,道:“你肤色白,这颜色最合适不过。且你这人又无趣,不爱涂脂抹粉,整日素淡无比,也不合那些亮眼的用色。瞧这丝绢上的纹样,绣的是白栀子,与你也相衬。”

魏王拈弄着这薄丝绢,一副煞有兴致的模样。他束了冠,耳旁散一缕发丝,凤眸里如映着玉光天色,更显容色出众。朝烟看着他,也不由晃了晃神。但很快,她便定下心来,道:“殿下,此绢甚是名贵,依照奴婢身份,不当纳用。”

这话如泼了魏王一大盆冷水,魏王原本兴高采烈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