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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像(54)

作者: 马卡西 阅读记录

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道别,可就是因为这样平常的话,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便会觉得很奇怪。

如此思来想去,何家翎忽然烦躁了起来,他不适合沉思,只适合发呆,无念无想。这是他在挨何自堂毒打时学会的,灵魂抽离肉体,冷眼旁观,那就不会痛了。

木然是他的状态,他时常听别人在背地里喊他,木头,冰块,活死人,全数没有一样好听的。他活成了空气,不声不响。直到后来,有个人告诉他,痛是可以喊出来的,他才渐渐明白,他是个人,会有感觉。

有感觉也不好,譬如现在,心乱如麻的,实在不好受。何家翎怔怔出了会儿神,拿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确认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省得他小心眼似的,反复琢磨。

可在按下通话键的那刻,他忽然想到她好像睡眠有问题,不太安稳的样子,他要是现在打过去,她怕是一夜都不用睡了。

于是他难得良心发现,自己寻了几瓶冰啤酒来喝。他打开电视,伴着悠然的背景音,一口接一口地灌下了啤酒,而后晕乎乎地倒进沙发,潜入了梦乡。

这晚他破天荒的做了个梦,梦是毫无逻辑,什么人都要来串一次场。

先是何自堂挥舞着皮鞭,怒目圆睁地看着他,他双手抱住脑袋,战战兢兢地躲在桌子底下。

紧接着是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撕心累肺的,他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声音,因为在他有限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喊过。喊叫是没有用的,何自堂只会越打越气。

后来上场的是温榕,她踩着高跟鞋,一把将他推进房间锁了起来。

他蹲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听她在门外温声细语地说:“家翎你乖啊,妈妈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他知道温榕要去哪,她早就厌倦了做家庭主妇的滋味,趁着何自堂出门,便迫不及待地想要逃到外边,寻她的灯红酒绿,懒得再搭理他这个拖油瓶。而他太小,容易乱跑,于是她想到了个法子,就是把他锁起来,他便哪里也不能去了。

期间又闪回了几个模糊的片段,何家翎分不清那到底是梦还是确有其事。有个人总是偷偷摸摸地往他桌子里塞东西,他走近一看,里头全是各种花里胡哨的甜品。

他急切询问那人,“你是谁?”

那人不答,头也不回地跑下了楼。

至此,梦便终结了。

何家翎一觉醒来,已经中午了,他半睁着眼,摸过手机一看,有三个未接来电,通通都是助理张晃打来的。他丢开手机,进了卫生间,简单洗漱完后,又给自己弄了点吃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太多的缘故,何家翎只觉头脑一阵眩晕,坐在餐桌前,他目光涣散地盯着一碗炒饭,没有想吃的欲望。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张晃亲自找上门来了。

一进门,张晃就见何家翎面无表情地屹立在桌前,不声不响,仿佛你不去惊扰他,长久下去,他便能在此地扎根。

张晃憋着口气,一时没控制住,破音道:“经理——”

何家翎被他这平地一声雷似的叫法给吓了一跳,不由皱起眉头,转向他,“干嘛?”

张晃挠了挠头,笑容僵硬道:“经理,给您打电话,您怎么不接啊?”

何家翎睁眼说瞎话,“没看见,又出什么事了?”

张晃走到他跟前,讪讪道:“东古坡的承包人不同意签意向协议书,结果消息一出,其他乡民也不想出租了。”

“前两天不是谈好了?”何家翎拿起勺子,舀了勺冷却的蛋炒饭,味同嚼蜡地吃着,“钱的问题?”

张晃点点头,“他想再加一倍的价。”

何家翎抬眼看他,“做他的春秋大梦,不签就不签。”

张晃有些为难,“这……东古坡是后屿乡的最佳观景地,不能不签啊。”

何家翎用手背敲了敲桌面,不紧不慢道:“先和别家商量好了,他自然会看着办,这破地,能和几年前比吗?”

张晃犹犹豫豫,又挑起了另一个话题,“经理,旅游部门那边您得跟我去一趟,有些流程还是需要您来确定。”

何家翎咽下最后一口饭,“你先去车上等着,我马上出来。”

张晃松了气,“是。”他边往外走,边暗暗纳闷,近来经理的脾性似乎有所好转,虽然还是阴沉沉的,还至少阴得有个度。要是之前他这么办事,经理早一个刀眼过来,把他给吓哆嗦了。

何家翎在外东奔西跑的,直到晚上六点才结束。回来路上,他频频打开手机,依旧没有消息,略一迟疑后,他还是拨通了电话,但对方没有接。

他不甘心似的,接连打了几个,仍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于是车子在路上拐了弯,驶向了徐俏住的旅馆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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