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已死三百年(50)
长长久久盼那心爱之人踏月归来。
久而久之,那花期也随着被弃之人一般无二。
那一年寒冬,被弃之人于花田冻做雪雕,晨时雪化,花田尽数枯萎。
枯枝残叶拼凑出四字,一曰“夕颜”,二曰“复仇”。
一寒沉着冷静地将四条腿洗净。
又站在最大的风口,自然风干。
清莲是他,夕颜是谁?
两百年前歌以对他说——
“一寒神君,若你友人倾慕于你,你知那人与七娘一般蛇蝎,你会念着旧时的情谊放过那人么?”
他当时的回答是不会。
“若那人作恶为乱是有苦衷呢?
他当时说,“冤有头债有主,报仇应是定向惩奸,而非恃强凌弱,以弱小之人性命平息心中的无能狂怒。”
“是,本应如此。可若是那人无法控制自身,还是害了他人,一寒神君,你当如何?”
“意志不坚遂而戕害他人,我当如何?”
“自是惩奸除恶,送他上路!”
“一寒神君,若那人会因此恨你,认为你大义灭亲乃是冷血薄情,声声正义不过不懂变通,你也无所无谓么?”
“这般心性,配为我友?”
从那以后,歌以便消失在了他的辖地。
遍寻无果。
从御神君劝他,“各有善因善果,各有恶因恶果,歌以惨遭族灭,你劝慰那么许多已然足够。”
“如今他既已成年,鲲鹏族灭之缘由,该是告知于他了罢?”
一寒当时说了再等等。
事实证明,有些东西,是不能拖的,话本里说,许多人口中的“等等”二字,不过是不愿去处理直面问题后可能出现的意料之外,害怕问题,偏偏日积月累之后,问题又演变为噩梦。
一寒趴在沟渠间最大的那块鹅卵石上,被水中涟漪晃得有些眼晕,甚至脑子也不甚清楚了。
他想。
清莲是他,夕颜也是他。
清莲绕夕颜,下句是什么?
百年又病变。
一寒不想再等了。
他回到了石桌旁,看了那《为妖者》的话本。
话本内,歌以自知性非善,所以写了“妖唯恶论”的幕起,元为深爱“歌以”,所以愿意为了所爱写下“世人眼中妖唯恶”的缘由。
“世说妖恶”是对溧阳小国之事最中肯的评说。
再看那话本之上,“妖唯恶论”挂了元为的名字,话本结尾的“世说妖恶”书了歌以的姓名。
一寒想了想,这大概是元为对歌以身载重担的心疼。
话本翻完,歌以从天而降。
歌以压根不是七娘的对手,因为“恶尊”七娘已然害了数人性命,妖力大为精进,再看“善尊”歌以,这些年却毫无长进。
再加上七娘喋喋不休的一通的糟言晦语输出。
歌以逐渐败下阵来。
不曾想,七娘却是在外引了元为前来,二人天勾雷地动火地开始斗法。
一寒想。
元为知晓歌以和七娘同死同伤的因果么?
那磅礴的灵力下去,七娘受得住?歌以又会如何?
一寒来不及细想,便匆匆冲了上去,夹在中间,成为了一块破碎不堪的狗肉饼。
失去意识前,一寒想,终于可以回到仙界了。
这些俗七八糟的事情,还是留给本尊来解决罢!
*
“七娘逃了。”
“她很快便会被捉回来,幽浮都城,没有我不清楚的地方。”
“你耗费大量灵力救这替身作何?”
“心肝儿啊,你喜欢这狗,我自是与你一般无二,你不想救么?哎呀,我想着你想救,于是便救了,你怎的一副我别有目的的模样对我呢?若是这样,我现下便可一掌轰了他,让他缺胳膊断腿儿!”
“别闹!”
一寒从榻上醒来。
嗡嗡嗡一般的蚊蝇声已然消失。
床边趴了一若芽色的人形冰块。
元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翛然抬头,阴恻恻道,“想死,有那么容易么?”
一寒蜷了蜷腿,竟是狗身大好。
他皱了皱眉。
元为会这么好心?他警惕看向眼前这个原形毕露的家伙。
心里默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片刻后,门外歌以沉声叫了元为,元为应和着,对一寒使了禁咒术,神色如常出门。
一寒被缚在榻上。
当真是想死也难。
第二十六章
一门之隔。
门内寂静无声,门外风起云涌。
石桌旁,一墨黑长发,眉峰微锐之人端庄而坐。
二指之间玛瑙玉杯,细细品茶。
见元为来了,抬眉道,“活着?”
元为点头,“自是不能让他咽气,不然歌以可心疼死了。”
“哎,那七娘在哪儿呢?”
翊厘蹙眉,“你就这么和你老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