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71)

这张照片和刚才那张的光线截然不同，十分明亮，照片里的主角却依旧是沉睡着的余辰逸。

照片里的他穿着和上一张照片不一样的睡衣，那只手也没有完全出现在镜头里，只能看到一点抓住他头发强行让他侧过头的手腕，但在照片中心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样东西。

他的嘴巴被强行撑开，因为东西过于大，他的嘴角张到极致，从照片上看几乎要裂开，脸颊被顶得凸起，即使在沉睡中，眉心也因为窒息的难受感而紧紧皱成一团。

一同入镜的还有扎在他脸上的卷曲毛发，就这么直直地贴在他的脸上，嚣张地宣示主权。

余辰逸发出了一声干呕，喉道骤然缩紧，一种恶心感从胃部不断翻涌上来，让他的眼睛立刻红了起来。

他瘫软在地上，呼吸十分急促，嘴巴大大地张开，却除了喘息声以外什么声音都没有，他的手脚颤抖着连推带踢把那张照片推远，翻身想要往客厅里爬，但撑在地上的双手全是冷汗，地上狠狠一滑。

余辰逸的上半身全靠双手在支撑着，双手猝不及防地往前一滑后，他原本抬起来的上半身也跟着往下摔，他全身都没有支撑点，只听见巨大的“砰”的一声，余辰逸的额头狠狠地撞到了地上，他的手指抓着光滑的地板，好像挣扎一样伸展又收起，最后无力地蜷缩了两下，余辰逸整个人躺在地上，突然不动了。

“嘎吱——”“哐当——”

漆黑的、只有宽大屏幕散发着冷光的房间里突然传来重物砸到地上的巨响，随后就是一声急促的呼喊。

顾驺临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凳子被他激烈的动作往后一推，凳脚在地上拖曳而过发出刺耳的声音，随后不稳地砸到地上。

“哥……哥哥——！”

顾驺临整个人飞扑到屏幕前，桌面上还放着各种各样的照片和文件，被他这么一撞，全部掉到了地上。

但这时的顾驺临已经完全顾不上去管那些平日捧在手心里当作珍宝，翻来覆去地看的照片了。

他双手按在桌子上，手背上全是凸起的青筋，拳头被握得死紧，骨节发白，双手轻轻颤抖着，眼睛瞪大死死地监视屏。

顾驺临脸色青白，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屏幕看，短短的几秒被分割成如世纪那么长的片段，他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自己错过某个画面，等余辰逸的手指彻底不动后，恐慌才从他的眼底一点点流露出来。

他浑身颤抖起来，额头在一瞬间挂满了冷汗，他的心脏被惊恐攥住，胸口好像被千斤重的锤子来回敲打，耳边发出充血般的闷响，他连呼吸都觉得疼痛难忍。

顾驺临握着心脏后退了两步，被倒在一旁的凳子绊了一下，他这时才突然清醒过来，一边抓起手机按开通话记录一边准备转身往外跑，然而他的脚步刚迈开，就听见耳机里传来了细小的声音。

粗重的呼吸、细小的抽泣和闷哼——是哭声。

是余辰逸正在哭。

顾驺临被惊恐攥紧的心脏一下子松了下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冷汗，刚才的他就如同被一张密网笼罩住，如果余辰逸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会在瞬间被那张网绞碎。

他转身看向监视屏，脸色还没恢复过来，脸上却依旧是因为惊慌而煞白的样子，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余辰逸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只有啜泣声时不时地从耳机里传来，顾驺临就这么看着他躺了几分钟，才看见余辰逸一点点地动起来。

动作很小，只是轻轻地翻了个身，将趴在地上的姿势换成侧躺，然后膝盖缓缓地曲起，最后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起来。

余辰逸的侧脸恰好对着天花板上的摄像头，顾驺临可以清楚看见他通红的眼眶的脸上狼狈的眼泪。

余辰逸的额头也没有磕破，只是红肿起来了一块，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狰狞。

还好，伤得不重。顾驺临彻底放下心来，重新坐回凳子上看余辰逸害怕又无助地流眼泪。

还是不够谨慎。他想，下次要小心一点，哥哥只能在我手上受伤。

余辰逸躺在地板上，像一只被丢出窝后无助的小猫崽，只能抱着自己的胳膊蜷缩起来，闭着眼睛逃避外界的伤害。

他闭着眼睛，脸上是湿漉漉的泪痕，黑发被汗水打湿了黏在脸上，身体因为时不时颤抖一下。

而身体周围全是散落的照片，有穿着整齐的，也有衣服被脱了一般的，甚至还有全身赤裸的。

有些照片拍着余辰逸洁白的身体上斑驳的青紫痕迹，有的照片对准了余辰逸好看的脸，还有脸上散落的白色液体，也有的照片看起来很温柔，像是在拍自己沉睡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