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年(19)+番外
郝春如是说。
彼时他的笑有些微醺,杯中龙舌兰将尽未尽。酒吧内二十岁的陈景明白衬衫松开三粒扣子,喉结滚动,脸上映着迷离的彩光。
他舔了一口手背上的盐粒,醉眼吔斜中,又看见了当年的金星中学。
那一年,初三就要毕业了。
校园的风哗啦啦地吹过。吹过树梢上的叶片,吹动肥大校服裤子的裆.部,滋溜滋溜,小鸟儿冻的慌。
十六岁的郝春大发雷霆。“陈景明,你他妈有完没完?老子不和你好了!你爱去哪个高中,随你!别拿老子当借口,赖在冀北城!”
站在他对面的陈景明抿着嘴,薄唇绷成一条线。
天台上的风太大。陈景明一身笔挺的白衬衫黑西裤刮的刷刷响。“我走了,谁来教你写作业?”
“老子不在乎!”郝春凶狠地吵空气挥舞着拳头。“你走你的锦绣大道,老子过老子的穷苦独木桥!”
“你不穷。”陈景明抿紧嘴,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亮得惊人。“我会把所有的钱都给你。”
“你有多少钱?”郝春乜了他一眼,顺便滋溜一下冻出来的清鼻涕。
“三千万。”
“多少?”郝春惊的险些从天台跳下去。“不是,陈景明你再说一遍!”
“三千万,”这次陈景明顿了一下,眼皮低垂,略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得等我成年,现在我手头能动的大概只有一百万。”
“不是,”郝春舌头都不利索了。“你爷爷就一退休老干部,哪来那么多钱?”
“我爸在国外发展的不错。”陈景明望着他笑了笑。“三千万在那边算不了多少,但也够我俩读书了。”
随后抬头,认真地将他望着。“阿春,跟我一起走吧!我们去读最好的高中,去九中,然后高二一起去A国。我爸在那边,他会很高兴我们在一起的。”
“那得离开冀北城。”郝春杵在天台边缘,吊儿郎当地坐在栏杆上,两条腿一晃一晃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景明,皱眉道:“我不缺钱,也不想跟你走。咱俩就这么散了吧!”
“为什么?”陈景明纹丝不动,依然站在空荡荡的平台上。校工晾晒的床单一匹匹挂在风里,飘成连绵的色彩缤纷幕布。
背景宏大的就像是一场电影分镜头。
郝春觉得自己是挂在旗杆上的一条咸鱼,渴的嘴巴都有点黏。“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咱俩不合适,陈景明。”
“哪里不合适了?”
“哪哪都不合适!”
郝春双手一撑,从栏杆上跳下地,眉头皱的能打结。“你家有钱,我没有。你成绩好的一匹,老子年年倒数第一!还有啊……”
他掰着指头数。
陈景明没让他说完,仓促地走过来,一把抱住他脑袋。
吻落下来,潮湿而又清甜。
郝春懵了。
那天,是陈景明第一次吻他。很深的那种吻。
21
十六岁的陈景明就可以告诉他有三千万,那现在陈景明的身家有多少?那得上亿了!
郝春不敢想,想了也没意义,反正和他没关系。
他蒙上被子开始睡觉。起先只是不想跟陈景明说话,摆出一个抗拒姿态,但大概是这一天惊喜交加,心里实在是疲累的很,居然迷迷糊糊当真睡着了,连梦也没做一个。
清醒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病房内的灯关了,只有一盏走廊上的壁灯悠悠地透过门缝,溜进来的光也是冷的。
郝春朦朦胧胧中动了一下,仿佛听见陈景明的呼吸声。呵,怕又是幻觉!他冷嘲的笑了一下。
下一刻,他突然反应过来——陈景明!他重新遇见陈景明了!
他猛然坐起。
胳膊上拽着的输液管又动了一下,他摸索着拔掉。在黑暗中双眼逐渐适应了,看见他床头果然伏着一个人。就拿把椅子坐在床边,脑袋枕在他的被子上,也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没有鼾声。
睡相还是那么斯文。
郝春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小心不惊醒陈景明。随即摸索拖鞋。找了一会儿没找着,他火急火燎地光脚就往外跑。也顾不得了,直接拉开门。
一脚跨出去,在门口立刻叫人堵住了。
黑压压的阴影。
郝春抬头。两个身高足有两米的壮汉一左一右分立在门旁,一人对他开口道:“郝先生,没有少爷的吩咐,您不能出去。”
少爷?
郝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两人说的恐怕是陈景明。
他和陈景明认识这么多年,相好了有十年,从没听过有人叫他少爷。恐怕是他新的身份。
听起来挺豪门的!
郝春扯动嘴角。“咱们打个商量?”
“郝先生,别让我们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