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与君欢(219)

“可不是么,都知道东湖暗流多,他竟敢半夜一个人去,能活下来可真是命大。”简轻语叹息。

褚祯顿了顿,虽然不想听,可还是生出了好奇:“真难想他那般冷情冷性的人,竟也有如此深情的时候,你到底对他下了什么蛊?”

“没下蛊,倒是骗了他好几次。”简轻语神秘道。

褚祯扬眉:“哦?”

简轻语看了眼周围,半晌才低声问:“我若是说了,你能替我保密吗?”

此刻她没有再自称民女,对他也没有尊称,褚祯久违地感到放松,尽管知道自己不该听下去,可还是点了点头。

“这呀,要从我进京为母亲立衣冠冢说起来……”

两个人说着话,挪步到亭子的阶梯上坐下,任凭龙袍锦裙沾上灰土,褚祯听着他们一路从漠北到京都,从青楼到宁昌侯府的故事,时不时叹上一声。

日落西山,晚霞也开始变得暗淡,宫里点了灯,御花园中四处飞蝇,好在有宫人打扇,也没觉得有多聒扰。

简轻语说得口干舌燥,不由得喝了两大杯水,说到最后的时候语速越来越慢,渐渐地沉默下来。褚祯也没有说话,两个人之间静谧无声,气氛却逐渐压抑。

最后还是简轻语打破了沉默:“圣上今日为何发怒?”

褚祯顿了一下:“朝臣要朕选秀。”

简轻语顿了一下:“圣上不想选?”

“不是不想选,是不想被他们拿捏着选,”褚祯蹙眉,“他们一个个道貌岸然,口口声声说为了延续皇家香火,其实不过是盯上了朕的后宫,真是可笑至极。”

“圣上息怒,何必为了那些不值当的人大动肝火,”简轻语宽慰道,“万一传出去,未免会叫人觉得圣上存不住气。”

褚祯叹气:“你说得对,是朕过激了。”说罢,他想起方才那几个都是前朝重臣,又隐隐生出一丝悔意,可就连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听到他们逼自己选秀,便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简轻语见他后悔,又安慰道:“圣上也不必太过在意,你是君他们是臣,只有他们怕你的份,你又岂能被他们掣肘,这次给他们一点教训,也好叫他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什么话都叫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褚祯失笑。

简轻语想了一下:“你可以说‘朕心情好,饶陆远一命’,民女会很高兴的。”

“简轻语。”褚祯冷下脸,方才好好的气氛荡然无存。

简轻语脸上的笑顿时有些勉强:“看来圣上今日也没有改变主意。”

“天下好男儿千千万,你又何必只看他一人,”褚祯说完顿了一下,想到陆远为她付出的那些,也的确值得她豁出性命,于是沉默许久后生硬开口,“不要再钻牛角尖了,宁昌侯已经来了两次,朕都叫他回去了,你忍心见他为你愁白了头?”

简轻语笑笑,显然没听进去。

褚祯呼出一口浊气,耐着性子开口:“行了,你回去歇着吧。”

“……是。”

简轻语没有过多纠缠,低着头便往偏殿走,褚祯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开口问:“你可恨我?”

简轻语停下脚步,半晌摇了摇头:“不恨。”

“真的?”褚祯不信。

简轻语没有回头,语气格外平静:“真的不恨,因为我知道圣上杀陆远,并非为了私利。”

能一解朝臣百姓对锦衣卫的怨恨,还能扶持新的指挥使率领锦衣卫,更能为根基不稳的自己添一笔美名、与先皇的昏聩划清界限,而这一切,只消牺牲陆远一个人的性命,无论是谁做皇帝,恐怕都会如此行事。

褚祯听到她这般说,语气微微缓和:“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一直求我放了他?”

“因为我求的是好友褚祯,而非圣上。”简轻语扭头看向他。

褚祯一愣,突然无言。

“我知道,坐上这个位置,有很多身不由己,可我还是想试试看,这龙袍之下,有多少是褚祯,有多少是圣上,”简轻语唇角噙笑,温柔地看着他,

“圣上,我知道做好皇帝很难,要用最少的牺牲,获取最大的利益,可是这一次,能否请您为了昔日交情,多多辛苦这一次,我相信即便不牺牲陆远,您也能稳固朝堂,因为您和先皇从来都不是一类人。”

“……人人都说我与先皇极像,怎么你却觉得不同?”

简轻语笑笑:“因为您有一颗仁心,我从第一次见您时便知道,锦衣卫这些年虽然行事肆意,可做的一切皆是先皇授权,您一直没对其他锦衣卫下死手,不就是因为心里明白他们不过是一把刀,而刀是没有对错的,只有执刀的人才有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