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风眼蝴蝶(111)

“为什么呢?这里特别好玩吗?”

“这个区的气质很独特。”蒋阎手指点了点桌面,“玛黑区在法语里是Le Marais,沼泽。能在荒芜的沼泽上建立起来的世界,是最有生机的。”

“它真的是在沼泽上建起来的?”

“是,十二世纪的时候,你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一片沼泽。”

他懂的真的好多……

小到一份食物的味道,大到一片区域的历史。

她的阅历和他相比,未免相形见绌。

一股微妙的感受涌上心头——什么风景都见识过的人,必然也见识过各种风情的女孩子吧。

那么,凭什么是她呢?她凭什么成为这个第一个吃下蒋阎这只螃蟹的人。

她至今仍对蒋阎居然是对她一见钟情这件事抱有极大的震撼和困惑。

……等等,她真的是第一个吗?

姜蝶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最早关于蒋阎情史的情报其实来自于别墅那次的八卦闲聊,但事实上,真的是那样吗?

不一定吧。大学里确实没听说过,但再往前呢,那些人压根不清楚,只是揣测没有。以致于她就没有多想地认为那是事实。

但真正的事实,有可能早在她之前,就有别的女孩子出现过了。

姜蝶心里突然七上八下,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一发不可收拾,一直在脑海盘旋。任何的细枝末节在此时都成了佐证,像是汽车电影院的雨夜,那个湿漉漉的吻,她最后问那是不是他的初吻,他没有回答。

她以为那是默认,但另一种意味,是不是他不想扫兴否认呢。

整顿饭,姜蝶吃得心不在焉。

然而,蒋阎却误会了她的动作。

“不合口味?”

姜蝶回过神,忙不迭摇头,大口咬下,嗷呜地表示自己吃得很欢,内心却涌起一股乱七八糟的酸涩。

怎么会这样呢,喜欢一个人之后,曾经最喜欢的乐趣都可以因此变得毫无吸引力。

蒋阎蓦地伸出手,撇掉她嘴边沾染上的酱点:“怎么吃得满嘴都是。”

不算是责怪的责怪,听了有一种,她连吃饭都没办法好好吃的错觉。

自己在他面前,好像不知不觉间,开始蜕变成一个多愁伤感的,脆弱的小孩。

*

只是隔天,姜蝶又逼迫自己进化成顽强的大人。

她要把自己吹成膨胀的巨人,靠着这样的姿态去讨个说法。

毕竟对方是赫赫有名的艺术院校,她真的就这么赤手空拳地来了,凭着一腔委屈、孤勇,还有盲目的自信。

因此,当她站在这所学院的门口时,双脚不自觉开始打颤。

蒋阎这回却没有牵她的手,站在她身后说:“你是在为你的作品发声,这不算冒犯。去吧。”

姜蝶深呼吸,挺起胸膛,抖着腿说:“我才没怂。”

来之前她已经做过功课,按照地图上的标示找到了服装设计系。这一回她当然不敢这么莽撞地直闯人家老师的办公室,而是选择缩在角落先旁听一门大课。

既然饶以蓝讽刺她完全不了解外国的审美体系,说她的作品上不了国际舞台,那她倒要听听看,国外的审美到底是有多么不同。一堂课多多少少也能反映一些,这样她多少心里也有点预判。

只是语言是一门难关,她听得一知半解。陪他听课的蒋阎却似乎听得很入神,她偷瞄他,发现他还拿出了一个本子在做笔记,侧面的眉头微蹙,认真的迷人。

不会吧,居然连法语都精通?

姜蝶对他的认知又刷新一层,惊到咋舌,努着脖子去偷看他的本子,神情在看清的那刹那呆滞。

上面他漂亮的字迹写着,巴黎一日攻略。

1、巴黎铁塔(会不会太俗?)。

2、卢浮宫(太大了,她可能会走累)。

3、巴黎圣母院(可列入备选)。

4、……

姜蝶草草地看了一眼,就迅速看向相反的方向,平复内心的波涛。

窗外茵茵草地,阳光如雪,将一切都刷得透亮。

她眼中的世界从来没这么干净漂亮过。

她想,他完全不需要做这样的事,罗列那么多景点,费心思地站在她的角度,考虑她会喜欢哪个。

这个世界珍贵的不是巴黎,不是卢浮宫,不是圣母院,而是我的左脚能和你的右脚并排着,一起丈量没有分道口的平直长路。

*

之后的后半程,姜蝶都故作镇定地盯着讲堂,云里雾里地听完了课。

这堂一知半解的课听下来,却让姜蝶原本忐忑的心镇定了不少。她能听懂的部分,和学校里教的一些基础知识都是重合的,并不像饶以蓝和系主任说得那样危言耸听,什么自成一派颠覆性的审美。

姜蝶定了定神,在蒋阎鼓励的视线下,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