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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没有谱(110)

作者: 佼僚 阅读记录

“她,她是我的女儿?”陈兴义惊愕道,“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最想除去他的就是他哥哥和他父王,他们做什么要留着个孩子?

程妃仰头看着牢顶,手指紧紧攥住,她道:“王爷把你送去苍云山,意在磨练你,你却觉得他在折磨你。王家拿到的恒州军甲胄,是你的手笔吧?”

她顿了顿,忽带了哭腔:“我听锦澜那孩子说,王家为了骗到湛儿,派人……派人掘了清滢的坟墓?”

陈兴义向后靠去,身躯撞到石壁,发出“咚”的一声,在地牢中回荡。

低头,泪从脸颊上滑下,程妃惨笑着看着他:“你让人掘了你女儿的坟墓?让她死后都不得安息?”

陈兴义瞪着眼睛,忽有浊泪缓缓落下。

程妃看得透彻,在陈兴义出现在齐王府中时,便想清了其中干系。

但二十多年过去,当初的陈兴义早已被仇恨吞噬,他记得她是少时所爱,却已不愿再见她。有什么好见的呢,一见就会想起,自己曾经也是王府中无忧无虑的孩子,不比哥哥差到哪去,可这一切,都回不去了。

“王爷肯收留我,肯让清滢自在地在王府长大,我无以为报,本想着这辈子敬重王妃,爱护世子,多少偿还一些王爷的恩情,可你……”程妃一向柔和稳重,如今指着陈兴义,却是气得发颤,她凄声道,“你狼心狗肺。你说老王爷对不起你、说齐王府对不起你,可你扪心自问,王爷可有半分对不起你?”

“不,不是……”陈兴义摇起头来,铁链哗啦作响,“他留我的孩子只是为了要挟我,他把我送到苍云山就是想让我死在沙场!不是,你胡说!”

他恨了自己哥哥这么久,忽然有人告诉他,他二十多年来都恨错了人,告诉他是他间接让自己的骨肉死都不得安息,是他亲手杀了最爱护他的兄长。

他接受不了。

程妃却没打算放过他,她双目微红,道:“你今日在堂前,能对湛儿说出那般诛心的话,怎么你自己就听不得?”她仰起头,又呼喊道:“王爷啊,你看看你这些年为这畜生做的事,值得吗?”

说罢,已是泣不成声。

陈兴义靠着石壁,瞪大了双眼,胸膛剧烈起伏,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又汩汩涌出了鲜血,血腥气与铁锈气混在一起,弥漫在这沉黯的地牢之中。

陈兴义百感交集,陈清湛却只有心痛和难过。齐王既能镇守一方,又能予他舐犊之爱,他教他如何行军打仗,也教他怎样待人处事,他是恒州的守护神,也是他最亲的父王。可他从小就孺慕的父亲,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战神,竟折在了他爱护的人的手里。

他明明早就知道行刺自己的人是谁,却还是替他瞒了下来,可结果呢?不过是养成了一头中山狼。

陈清湛双目通红,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抖,而他的痛楚,陆微言感同身受。她此刻才感到自己有多么无能为力,她从身前抱住他,将他的头轻揽至自己肩上,如同今日堂前那般。

此刻什么样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但她想告诉他,她在这里。

“我苟延残喘这么久,活够了。”程妃敛容,对陈清湛笑道,“我别无所求,只求世子将我抛尸别处,这畜生做出这般猪狗不如的事,九泉之下我也没脸见王爷。”

她说罢,直直朝冰冷坚硬的石壁撞去。不过一瞬,石壁上擦出一道血痕,而那血痕下倒着的人,阖着双眸,嘴角仍有柔和笑意。

“啊!”陈兴义忽伸出双拳按在头上大呼起来。

陆微言虽背对着程妃,但在听到那一声以额撞壁之声时,也浑身一颤,落下泪来。

陈清湛轻轻对开她,朝那铁链束着的陈兴义走去。

寒光出鞘,他睥视陈兴义,道:“你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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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湛和陆微言从地牢中走出来时,夜色已经笼罩了幽幽寂寂的齐王府。

陈清湛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幕,和那轮不合时宜的满月,怅然道:“偌大一个齐王府,如今还剩下几个人呢。”

明月圆缺有时,人间世事无常。

“小时候,父王说,我早晚要担起恒州的担子,要成为这王府的主人。我便说,有父王在,我只管无忧无虑地陪着母妃便好了。父王摸着我的头笑了笑,他说,他早晚会离去的。我那时难过了好久。长大后,我已经知道了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过,但想起这些的时候还是会害怕,我知道父王早晚会离去,但我从没想到他会这样离去。”

他感到陆微言双肩在颤抖,连忙停下来看她,见她低着头,脸上有泪光盈盈,便抚上她的脸道:“你哭什么?”见陆微言停不下来,他便一边给她擦着脸一边哄道:“别哭了,我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