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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芳华(799)+番外


那一年的冬至朝会上,景王以压倒一切的势头终于做了名正言顺的太子。宁王的病却是没有好转的迹象,缠绵病榻,等闲不出来走动,渐渐淡出了朝堂,几乎成了一个透明人。按照事先谈妥的条件,几大姓氏都不约而同地以各种手段和方式向新任储君表达善意,新任储君安之若素,不咸不淡,不偏不倚,诸方心安。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漫长寒冷,朝局变了又变,许多人起起落落,来了又去,有人欢喜,有人悲伤,有人得意,有人落魄,有人万念俱灰,有人雄心万丈,唯一不变的,是那静静矗立在风雪之中冰冷沉默的城墙。
转眼到了上元,又是三天无宵禁,三天狂欢。皇帝身体不好,新任太子为表孝心,动了自己的私库,在明德门外设了大型灯树,共点燃九九八百一十盏彩灯,又在京中各处寺院道观四处施舍,为皇帝祈福,祈祝皇帝能千秋万代。有他带头,各家王公贵族不敢不表示,于是导致这一年的上元节灯火格外辉煌,格外璀璨,老百姓大饱眼福,端的是一副太平盛世的样子了。
上元节前一夜,蒋长扬、牡丹带了一对小包子出门看灯。夫妻俩各自骑了马,并辔而行,将一对小包子塞在胸前,用披风裹紧了,沿街缓行。高高的灯树在夜空中闪耀着华美的光芒,老远就能看到,夫妻二人仿佛回到了姻缘初定的那一年。蒋长扬回头看着牡丹,眼里有笑,牡丹也回头看着他,唇角满是柔情。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她,她的眼里也只有他,满街的华灯游人都是背景。
但两个小包子却是断然不肯做背景的,正儿兴奋的一声大叫,就把父母从迷幻中召回了现实。牡丹温柔地看着蒋长扬一笑,最先收回了目光,低下头耐心地询问怀里的正儿:“正儿要什么?”
正儿眨巴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指着路边一盏兔子灯,清晰明亮地喊:“兔子灯。”
贤儿也不甘示弱,扯着蒋长扬的衣服,大声喊:“兔子灯。”
一对小包子已经可以说一些比较简短的词句,天性又是爱热闹的,这样的热闹正是第一次见到,少不得趴在父母的怀里,欢呼鼓掌,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牡丹和蒋长扬一一满足不提,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不要说是他们,就是身后跟着的顺猴儿、宽儿、恕儿等人也是看得满心欢喜。正自欢喜间,只见前方一张徐徐行使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有貌美侍女上前行礼:“何夫人安好。”
牡丹定睛一看,却是秦三娘身边的丫鬟阿慧,她不由笑看向那张外表朴素无华的马车,低声道:“是你家夫人?”景王上位,不敢封赏,但聪敏贤惠的前景王妃,现任太子妃却主动提出把秦三娘母子接进去,理由如下,秦三娘贤惠懂事有分寸,又孕育了子嗣,娘家亲姐段大娘在江南也替景王做了不少事,出钱出力,论情论理,都该给她母子一个名分。太子顺水推舟,赏赐太子妃若干财物,于是秦三娘成了太子府中的正六品媵。这也就是新年后的事情,牡丹听闻消息后,也曾让人暗里送去贺礼,却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天,秦三娘还留在外头。
阿慧微微一笑:“我家夫人等您许久了。”
牡丹便把怀里的正儿交给一旁的顺猴儿,下马与阿慧行至那张马车前。马车的帘子被打起,里头端端正正地坐着华服盛装的秦三娘,秦三娘微微欠了身,亲热地拉牡丹入内:“快进来坐。”
牡丹也就上了车,笑吟吟地给她行礼道贺:“恭喜你了。本来想亲自登门道贺,奈何总是脱不开身,待到能脱开身了,却算着你大概早就走了,不敢给你添麻烦。”其实就是虽然景王如愿以偿做了太子,可皇帝还没死,该避讳的都要避讳。
秦三娘自是心知肚明,匆忙还了礼,笑道:“原本是前几日就要走的,只因我姐姐带了信说是要来看孩子,不得不厚颜向太子妃请求,待过了上元又去。今日便是来同你道别,从此深宫似海,再要见面是不容易了。”说到这里,她调皮地朝牡丹一笑:“已经不告而别一次,这次断然是不敢了。”
牡丹有些唏嘘,将来太子上位,秦三娘一个嫔位是断然少不掉的,若是孩子安然长大,不掺和进那些事情中去,她这一生也算是有了依靠。那时候谁又会想得到,这个躺在路边,饿得奄奄一息的妇人会有这样一日?牡丹沉默片刻,执了秦三娘的手,诚心诚意地道:“我只愿你平安一生。”
在那样的地方,做了那样的人,想要事事如意那是不可能的,唯“平安”二字,就已经是最最难得的。秦三娘美眸微闪,稳稳握住她的手,沉声道:“我却愿你平安如意,富贵荣华,子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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