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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盈门(680)+番外

崔吉吉微微一笑:“是你自己害自己。你要是聪明些,气度大一些,你完全可以过另外一种生活。不过呢,我爹这个人,他不配得到真心相对的人。”

崔吉吉潇洒地转身上了轿子,她却听明白了崔吉吉的意思,她永远都不是崔家父女的对手。

番外二:李碧篇

从他记事开始,他的母亲就随身携带着一把戒尺。

这把戒尺,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他不听话,偷懒,背不出书,写不出字的时候,那戒尺就会雨点似的打到他身上,伴随着戒尺打在ròu皮上的沉闷声响,还有母亲的眼泪和恨铁不成钢的责骂。每每此时,他就觉得心口压着一块大石,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父亲原是村上的教书先生,深受敬重,却去世得极早,只余下他与母亲二人,还有就是三间风雨飘摇的糙屋,一箱子书并几亩薄田。

按着他如此的身世,读书几乎是一种奢望,但他是如此的幸运,他的母亲虽然做农活不行,针黹手艺却极好,还识得字,他的启蒙就是由她完成的。

最幸运的是,他的族人邻里很好,没有人打孤儿寡母的主意,也没有人想着去侵占他们少得可怜的田产,相反的,他们耕地的时候,总会顺手将他家那几亩地给耕了,蓐糙之时,也顺手将他家地里的糙给拔了。每当他把母亲替人做出的活计送去给人家时,鸡蛋枣子之类的从来不会少。与此相辅相成的,他的母亲总是用绣活、或是教小孩子读书来回报邻里。

他没有童年,很小他就知道,他欠了所有人的情,他身上背负着沉重的希望。白天他跟着母亲一起下地,一起上山打柴,为生计奔波,晚上母亲就会领了他,拿着针线,拿着书,与隔壁的大娘家凑在一起,大人做针线活,小孩子读书,为的,就是省下那点灯油钱。

但即便如此,他又知道,他和乡人是不同的。

乡下人的日子都过得艰难,为了一衣一饭,几乎拼尽了所有,农忙时不拘男女老幼都忙农活,农闲时男人忙着进山里弄点山货或是小兽,女人忙着做针线纺纱。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吃得饱,穿得暖,就已经是最大的福分,不会再奢求别的什么。因此,男人或者女人、老人或者孩子,头发脏了,衣服脏了,手脏了,都算不得什么,要很久才会起心动意地洗一次,因为家家都如此,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母亲的做派和他们是完全不同的,母子二人出门归来,不拘多晚,不拘多累,她总是要给他细细的洗手,洗脸,洗脚,连指甲fèng里也要细细地洗干净,脏手更是不许摸书。隔三岔五,一定是要洗头洗澡洗衣服的。洗衣服,小时候母亲给他洗,大了些后,就是他连着母亲的一起洗。

村里的大娘婶婶们一看到他在井边洗衣服,总会笑他像个小娘子似的,哪家的男儿自己洗衣服啊?他只是笑,心里却是很瞧不起她们灰扑扑的衣裙和脏兮兮的鞋子,还有填满污泥的指甲。久而久之,大家不再说什么,转而道:“果然是教书先生的儿子呀,这么小就这么讲究,这么孝顺,将来是要做大事的。”

每当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就会特别骄傲。是的,他和他们是不同的。他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在村里修一座大大的院子,摆上四碗八碟,再请上一个戏班子,请村里人去吃酒看戏,叫他们都知道,他李碧不是个忘恩负义,庸碌无为的人。

待到他该进学了,母亲在深夜里从c黄脚下掘地三尺,挖出一个小陶罐来,从里面取出一对鎏金银簪,告诉他,这是她的嫁妆,她的棺材本,现在给他做学费,如果他考不上秀才,进不了县学,她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他的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生。

他年龄还小,对于生死和鬼神之说抱着一种本能的恐惧,他诚惶诚恐,捧着那对簪子一夜都睡不着。它们是如此的烫手,却又是如此的美丽贵重,它们上面寄托了他的一生一世,寄托了他死去的父亲和迅速衰老下去的母亲的一切。

第二天母亲看到他青白的脸,反而倒笑了,温柔地摸着他的头说:“我儿,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只要你上进努力,这对小小的簪子算得什么?休要说这只是鎏金的银簪子,就是足金簪子,镶珠嵌玉,宝石珊瑚,都任你去取。你又何必如此惶恐?这倒叫人瞧不起你了,小家子气!”

他记住了母亲的话,只要刻苦努力的读书,出人头地后就什么都会有,一对簪子算得什么?几亩薄田又算得什么?从此母亲再未在他身上施展过铁尺功,母亲脸上的笑容一日甚过一日,村里人对他的尊敬也是一日甚过一日,他们不再叫他的小名,而是尊敬的称他小李哥。他知道,他和他们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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