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红豆(35)

时间已经是晚上9点多，颜父出门应酬还未回来，即使回来想必也打探不出什么。迟默这事做的极为隐秘，连苏晓都没查出什么来，更遑论他们这些普通的商家。若不是他偶然间听父亲提了这么一句，只怕连自己都想不出来会有这么一遭。

洗澡的时候阿姨应该敲过门，听到水声便回去了。颜母的信息上说给自己留了饭，想吃的时候热一下。颜意没有半点胃口，在床头柜上摸出一根烟，盘腿在床上坐了许久。

迟默布下的一张网已经悄然张开，骄傲如颜意，坐以待毙这种事情向来不是自己的作风。只是从未接手过公司事务，那些合同账本贷款之类的事情于他几乎是天书，更遑论连父亲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他又什么办法呢。

颜意抽完一根烟，手指无意识地在微信界面上划来划去，定定地看着苏晓的头像发了一会呆。

聊天界面一直往上翻，有语音，有文字，有照片分享，有游戏邀请。这几天以来他与苏晓的关系可谓一日千里，今天家中的变故自己只是顺口一提，他便记在了心上。颜意的眸光动了动，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

迟默已经出手，颜意自然是不愿老老实实地钻进那张或许再也逃不出的牢笼。曹航柳向晨虽然一向与他交好，但毕竟只是富家的一众小圈子，和迟家比起来可以说连门槛都够不到。虽然颜父说过哪怕A城三巨头凑到一起也抵不过迟家之类的话，但颜父也说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纵是没有一战之力，苏家……

颜意咬了咬下唇，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这一举动可耻极了。

不用说苏晓只是苏家的少爷，即使苏晓真的当家作主，愿意冲冠一怒为他，这样的大恩，他又要怎么报呢？

自己这么费心费力的，不就是为了从迟默的牢笼里跳出来吗？

颜意按灭了烟，将对话框里输入的文字删的干干净净。

他今晚抽了太多的烟，嗓子又干又涩，开了空调的房间烟雾缭绕，颜意起身将窗户拉开了一条缝，远远的便看见颜父的车辆开了进来。

颜意踏着拖鞋便跑了出去，在客厅干巴巴地等了许久，浑身酒气的颜父才身心交瘁地走了进来。

颜父喝了不少酒，被司机搀扶着坐到沙发上，颜母也一直未睡，在卧室里听到声音便走出来，忙忙地倒了一杯茶喂颜父喝下。

颜父接过茶喝了一口，看着面色焦灼的颜母，动作很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没事，今天桌上遇到老赵了，稍微透露了点风声，明天一早我就登门拜访，总能了事的。”

他说着，微不可见地对颜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开口安慰两句。

颜意张了张嘴，干巴巴的挤出一句：“妈，你就别担心了。”

颜母陪伴颜父身边多年，又怎么会不知自己爱人的心事。若是事情真的有了些眉目，颜父又怎么会是这样的神态。她看着强行装作没事人般的颜父，偏过头拭了拭眼角的泪，勉强笑道：“那就好，瞧你喝的……躺会吧。”

她偏头拭泪的这一幕被颜意看在眼底，只觉得一颗心痛如刀铰。

颜意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卧室。

他疲倦地瘫坐在地毯上，脚下的拖鞋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他一向怕热，空调开的极低，这会儿只觉得手脚都在发凉。室内的烟气早已散的干干净净，颜意胡乱地从床头柜上摸了烟和打火机，无意识地点了一根垂下眼，却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打在手背上。

颜意抬手摸了摸眼角，触手一片湿润。

那滴泪在手背上摇摇欲坠，由温热慢慢变得冰凉。颜意看了一会儿，掌心微微一翻，那泪便顺着手背滑下，无声无息地湮没进地毯里。

上一次掉泪是什么时候，颜意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他自诩多情，却实则比任何人都无情。这些年负过太多人，见过太多人的眼泪，自己却从没有为了哪一段孽缘哭过一回。

客厅里的那一幕如幻灯片般不断眼前闪过，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你是罪魁祸首，是你这个不肖子害了整个颜家。

颜意将脑袋埋进双膝里，缩紧了身子。

这是一个近乎逃避的姿势，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地找回一丝安全感。指间的烟已经燃尽，手背上的泪痕早已被空调的冷风吹干，可颜意只要一闭上眼，眼前便只剩下颜母偏过头拭泪的那一幕。

颜意只觉得周身的力气都被抽的干干净净，一颗心木木地疼。这些年自己一直眠花宿柳，从未为颜家为父母做过半点实事，却始终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宝贝般宠着。

若冥冥之中自有报应，那是自己活该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