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我(120)

“结果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最终，父亲被诬陷为精神病，那时候他时常陷入梦魇，偶尔会发疯似的大吼。是二叔偷偷下了降头，后来还将父亲关押在废弃的高塔里折磨，我也被驱逐流浪。”

回忆悲哀的往事总是令人痛苦的，莫理先是低头叹息，忽然又笑出了声。“艾尔家不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他们诬陷父亲精神不正常，我就要他们世代子孙全部都变成疯子…！父亲死于40岁，那些人也休想寿终正寝。”

当时的莫理仅仅是个十岁的少年，无依无靠的他能活命就已经不容易了，哪来的能力去策划复仇呢。高风越想越好奇，于是问他原因。

“天无绝人之路，我快要饿死的时候被一个贵人收留，也是他穷尽毕生所学栽培我。我只记得，他的头发红得像血…”

“江西那样的发色？”

“对。”

算是一种情感转移吧，莫理对江西有着纯天然的好感，但他对男孩的感情更多的是类似于父爱。

“我跟你提起过，江西是五六岁的时候被我安排进九巷小镇生活的，其实那五年多里，我一直将他亲自抚养。于我而言，他就像我的儿子一样。”

因为是从江西地区带来的，小镇上的人都叫他江西，时时刻刻提醒他，他是孤儿外来户。

高风从他手里接过一本相册，全都是江西三五岁的照片。合照里的小孩眼里满是星光，看得出他对莫理很依赖，几乎每一张合照都抱着莫理的脖子，或是缩在对方怀里。

“为何他没有认出你来？他对往事一无所知，我和许轶碰见他的时候，他已经严重营养不良。你为什么不管他？”

“人都是矛盾的生物，高风。追根究底，他身上流着老太爷的血脉，我害怕继续相处下去，他会磨灭我复仇的决心。”

从江西两岁多学会叫“爸爸”的那天起，莫理就强烈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庸俗，他的复仇火焰被一点点湮灭。在深仇大恨中痛苦地苟活了几十年，一旦接触到微弱的幸福，人就会变得脆弱，犹豫不定。

如果利刃失去了锋芒，它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接下来的对话让高风大跌眼镜，他怎么都没想到，艾尔林被谋杀竟是莫理一手策划。

“跟我来。”

莫理走到一面白墙前，他在右侧书架第三层扳动了某个按钮，随之白墙发出振动，从中间裂开一道平整的缝隙，平常的时候，外表竟看不出半点异样。

白墙后的空间很暗，电梯窄小只够容纳三个人，手臂都无法平直地展开。拐了两个弯，他们来到隐藏的地下实验室。这里包罗万象，收集了各种生物的大脑和提取液，淡绿色的药水使得这些生物仍具有活性，只是丧失行动能力。

高风对这些活体标本是不陌生的，令他心里发毛的原因是，中央竖立着的长约两米的玻璃罩中存放着艾尔林的遗体。因为液体呈现透明，艾尔林皮肤上的毛孔都清晰可见。

“他的遗体居然保存完好，都过了快19年。”

莫理摇摇头，“确切来说，他还活着。”

“？！”

“他的大脑还在思考，心脏也以正常水平跳动着，其余器官衰竭坏死他才会跟个植物人一样。”接受的信息太烧脑，高风一时间没缓过来，他指着玻璃罩中的艾尔林。“如果艾尔林在这…那，江西是谁？他的两个人格呢？”

“我的那位贵人思想独特，早年他发现了自然界中存在一种奇怪的生物，会有所保留地复制躯体和记忆。恶劣环境下，它甚至能逐步改变其他生物的基因序列，使其与自己的完全相同，以此获得永生。”

在自身受到危险或者寿命将至的时候，迅速复制出另一个支体，传承本体记忆活下去。

偶尔会出现例外情况，强迫其余相似物种转变基因序列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有时候会出现两种生物习性共存的现象。就像人分男女，记忆里认定自己是男性或女性，潜意识也会这样确定自己的性别。

习性共存势必会一弱一强，毕竟弱肉强食才是自然界永恒的法度。

“这样说来，江西本是一名普通婴儿，你将艾尔林的记忆复制在他大脑里，腐化周期约为18年。时间一到，艾尔林的人格占据主导权，就像你口中的生物习性共存一样。”

弱的一方丧失支配权，共享的只有感官体验。

“但我不明白，您大费周章有什么意义？”艾尔林是老太爷手下的大功臣，让他死了再复活，有什么用呢。

莫理笑道，“老太爷太狡猾，也就艾尔林治得了他，我本想给艾尔林灌输复仇的思想借他之手拿下艾尔家，可惜事与愿违，这群小年轻人打乱了我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