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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风 · 海雨 · 灯(50)

作者: 谈雅飞 阅读记录

“她烧还没退?”乔展问。

“没有。”伙计答:“您快看看罢,已经两个时辰了,老板娘再这么烧下去恐怕会烧坏了脑子呀。”

乔展放下汤药碗,侧身坐到床边去,五指并拢探上杜鹃的额头。她的皮肤很白,因为高烧的缘故泛着红晕,掌心摸上去湿湿的,薄汗不断从她鼻尖和额头渗出来。乔展从枕头旁拿过一只手帕,一遍遍为她擦脸。

伙计一早就替乔展准备了盥洗盆和雪白毛巾,递到他跟前又道:“乔公子您不在这几天,我们也给老板娘请了很多郎中来看,开了的药吃了不少,可就是不见效呀。”

乔展问:“郎中怎么说?”

伙计垂着头,“说是……肺痨。”

听到这两个字,心脏猛地抽了一下。再转回头去看床榻上虚弱的人,乔展三指并拢按在她雪白的手腕上,感受脉搏怦然跳动的节奏,杜鹃喘息间偶然可听到胸腔中低沉的鸣音。

“我才出门一月,她怎会忽然得了肺痨?”乔展抬头质问:“明明走之前人还好好的。你们出来进去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门?”

伙计一听连忙摆手:“乔公子,哎呀您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们了。酒楼天天开张做生意,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是咱城里熟悉的老顾客,我们也正奇怪,怎么老板娘突然就染了病。”

杜鹃的身体向来很健康,从没有出过问题。即便真的重病,也不会这么短时间里病到爬不起床的程度。

看症状表现,的确是肺痨没错,可这事太过蹊跷。自从他和乐疏寒检查过新入殓的那八具尸体,长安城内患肺痨的人越来越多,大多不像是家族性传染,病者先前也未接触过不干净的东西,更多是杜鹃这般,毫无征兆突然病倒。

若不是有人有意为之?

乔展将她的手重新掖回被子里,对伙计吩咐道:“去把这一月的宾客记录单整理一份给我拿来。”

“小的这就去拿。”伙计哈着腰,低眉悄悄暼了他一眼,嘴唇张了张,道:“乔公子,这肺痨据说是传染的,您在屋子里待这么久……”

“与你无关,做你的事去。”

乔展甩了他一记眼刀,只这一眼,伙计就从他身上嗅到了陌生的戾气,像刀尖一样扎得人疼,吓得一哆嗦,闭上嘴退了出去。

实在是打心底里心疼杜鹃,活了快二十五年的女人,爹不疼娘不爱,得了这么重的病还要被伙计们嚼舌根。乔展有个堂姐,与杜鹃年纪相仿,性子也是外刚内柔,小时候常和他一起玩耍,乔展很崇拜他这个姐姐,可幼时那场大火吞噬了她的命。

这么多年始终忘不了姐姐临死前,满含热泪望着他的那一眼,有不甘、痛苦也有期待,她说:阿展,活下去。

于是,见到杜鹃,他第一次萌生了保护这个可怜女人的愿望,就像曾经想保护姐姐那样。

窗外星月渐隐,远处天幕上倏地一亮,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乔展起身去关窗户,清风裹挟着泥土味道扑面而来,雨已经淅淅沥沥下了。

“乔展……”

“我在。”

听到杜鹃的声音,乔展快步走了过去,端起桌上冒着热气的汤药,将她整个身子扶起来,圈在自己怀里,然后一手执碗,一手捏勺,舀了一小口褐色的药汤喂到她唇边,道:“把药喝了。”

杜鹃咽了一小口,抬眸去看他瘦削的脸部轮廓,清俊的眉眼,英挺的鼻梁……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你走之前不是说不回来了么?”

乔展又喂了她一口药汤。

垂了眸:“那是气话。”

杜鹃笑容更大,“是,气话做不得数。我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一直想着你,想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我……”

这一生的颠沛流离没有白受,老天爷总算在她病榻前稍微给了她些许安慰。乔展不愿与她厮守终生,她是知道的。求不来,也强迫不来。罢了,以寡妇的身份能换来这么温柔的一个男人对她不离不弃几年光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她剧烈咳嗽了两声,连忙用手掩唇,咳着咳着眼眶一阵发热,泪光上涌:“乔展,我闭眼前……还能见到你已经很满足了,真的。”

乔展的心一痛,给她递了帕子道:“别听外面的人胡说,这病未必会死。”

杜鹃擦了泪:“你才是胡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大夫说是肺痨。”

提到这两个字,杜鹃刷地惊出一身冷汗。她瞪大了眼睛,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和乔展靠得这么近,这个傻男人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这病可是会传染的!

也顾不得喝药,伸手就去推搡他,嘴里急迫道:“你快走,快走罢,别待在这儿,我会传染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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