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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珰(12)

作者: 翦花 阅读记录

纪妃也就罢了,李挚比较在意的是汪直。他既然穿成了同批进宫的宦官,如果能及早和汪直打好关系,将来总会是有好处的。等到打听来打听去都没得到汪直的消息,而且听上去,好像根本就不会存在汪直这样一个名字,李挚就忍不住心动地想:我会不会就是汪直?亦或者说……我能不能做汪直?

宦官多有进宫后改名改姓的,很多后世闻名的宦官都叫的不是本名,比如刘瑾本来姓谈,魏忠贤本来姓李,汪直也说不定是后改的名姓,也就是说,现在的汪直还不叫汪直,那么,会不会是谁叫了汪直这个名字,就能占据汪直那条命运线呢?

如果他能得到汪直那样煊赫的地位,想要照应李唐就轻而易举了。李挚怀着这副心思到了京城。

到了京师跟前,又有两队从广西运过来的小俘虏跟他们的队伍合并到一处,每回逮到机会与其他人闲话,李挚都会打听有没有一个叫汪直的,那些外族孩子们经过这一路,都多少学会了些汉族官话,李挚得到的回复仍然是谁也没听过汪直这个名字。

四月里一个春风和煦的天气里,他们被送进了北京。这时的故宫那片区域被称作宫城,周围套着一圈建筑称作皇城,皇城里分布着服务于宫城的二十四衙门。李挚他们在进北京城之前就从敞着口的大马车换到了一个个有帷子的小马车上,被小马车拉进了皇城,后来好像还进了宫城。

李挚在现代北京城里上大学到毕业,一共住了七年多,对这座城市还算熟悉,但因现代没有皇城那片建筑,而且这时天已经黑了,又没有电,到处黑洞洞的,他一点也没分清东南西北,闹不清他们被送到的是什么方位。

等进到一个南北长条的大院子里面,有人喝令他们下了车。就着房檐下挂着的风灯光芒,李挚见跟前立着的几个成年人都穿着暗色的贴里,戴着形状怪里怪气的乌纱帽。

路上已经见过几次宦官,他还不大分得清宦官和一些武官校尉的服侍区别,但找到了一个最简单的区分办法——看胡子。这时很多不到三十岁的人都爱留胡子,留不长的也要在鼻子底下留一小撮,成年男人一根儿胡子茬都没有的,就很可能是宦官。

跟前这几位,就都没胡子。

虽然天色晚了,那几个宦官还是坚持要做完李挚他们进宫后的头一个必经步骤,就是录名。月历四月的京城已经很暖和,宦官们就在院子里摆了张方桌,点了个烛台,一个方脸高个子的宦官站在桌边,把接来的小宦官们一个挨一个地叫过来,问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没名字的就当场现起一个,自己起不出来的就由那宦官随口代为起一个,叫小宦官自己记住,另一个微胖矮个的宦官坐在条凳上,把问出来的名姓年岁都录在一本灰皮册子上。

听着前面录下的名字都是“李强”、“冯安”之类平平无奇的名字,李挚不觉亢奋起来,心口跳得越来越快,攥紧的小拳头里都是汗。

终于轮到他了,李挚倒腾着小短腿走过去,脆生生地回答高个儿宦官说:“我叫汪直!”

“哦,汪直。”高个儿宦官信口重复着,示意坐着的胖宦官记下。

胖宦官抬起眼皮看了李挚一眼,“噗嗤”一声笑了,道:“这名儿不行,重起一个!”

不……行?李挚傻眼了。

第5章 人命廉价 “怎还不行呢?”高个儿宦官……

“怎还不行呢?”高个儿宦官替李挚问了出来。

胖宦官拿笔杆指着李挚,笑道:“你不知道,我刚听跟车的刘泽说,这小孩子一路都在向人打听有没有个人叫‘汪直’。哦,他认得一个叫汪直的,打听着人家不在,就自己叫人家的名儿,哪有这样的道理?”

原来是为这,李挚忙道:“爷爷明鉴,小的是因为之前大病了一场,把名姓爹娘都忘了,只大略记着‘汪直’这样两个字,想着不是熟人的名儿,便是我自己的名儿,问过好多人都说不知道,我就猜着这想必是爹娘为我起的大名,这才报给您听的。”

胖宦官本有些恼他随意插嘴,但听他出言乖觉,用语礼敬,怒气才算没发起来。刚才已经录了二十多个小宦官,其中也有年岁大些的对他们说几句奉承话,但因汉话都还说不利落,措辞更是生硬混乱,胖宦官连听都不耐烦听,这时见李挚个子小小的,却吐字清晰,言语明白,他心里倒有些纳罕,因笑道:“你这小孩子看着丁点儿大,话倒说得利落。今年几岁了?”

李挚道:“爷爷恕罪,小的不记得了,听人说我看着像四岁,大约就是四岁吧。”

两个宦官都听的笑了,高个儿宦官向胖宦官道:“这么点儿一个小孩子哪有你说的那些心眼儿?横竖咱们的名儿多是自己起的,他爱叫什么,就给他叫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