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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205)

作者: 晓雨霖铃 阅读记录

那天两个陌生的嬷嬷莫名进了云葭小筑,将针线全部收了起来,一个肃正的面孔,严厉地说着宫规仪矩,做着示范,一个拿来了花房里的新卉,喋喋说着插花诀要,她觉着母亲定是又生了什么念头,便别扭起来,两个嬷嬷见她不肯学,便去告状,母亲稍事来了,将下人遣出去,绣楼的房门关上,坦白了说,宫里要大选妃御,父亲让她进宫,做皇帝的侍妾,名字已报呈了礼部,父母之命不可违。

她气得摔了茶盏。

母亲态度强硬:“这一次无论如何是由不得你自己的,谁叫你是慕容家的女儿,谁叫你天生姓了慕容,除非剐去一身血肉,才脱得了干系,你一日是你爹的女儿,就得听你爹的!”

她快把牙都咬碎了,颤抖着声音说:“我求你们,给我寻一个人让我名正言顺的嫁了吧,放牛的也好,耕田的也罢,穷点无所谓,老实勤恳就成,我能纺会织,也无需你能陪送什么嫁妆,要我去跟一群女人争一个丈夫,比杀了我还难,我只要一个小院,一个温馨的家。”

母亲脸色铁青:“我温良意怎生出你这种胸无大志的女儿,简直白瞎了老子娘生的好皮囊,你这般模样,岂是落入寻常百姓家的!当今圣上一表人才,娘是亲眼见过的,人家是本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皇帝,十九岁就登基了,风华正茂,大有作为,还委屈了你不成,肯垂怜你一分,是你几世修不来福气。”

“我宁愿做一辈子妙真圣女!也不嫁一个三妻四妾、朝秦暮楚的男人!”她猛然拿起了针线筐子里的剪刀,对着自己的脸就要扎下去,母亲上来一把握住了剪刃,手心割出了一道口子,血登时止不住。

父亲听到了动静,推门进来。

让母亲出去治伤,屋中只剩父女两个人,第一次和父亲单独相处。

父亲穿着她亲手做的紫貂皮鹤氅,织锦缎衬里的,这是年节给他做的新衣,用的最好的料子,纫了半个月才做好。父亲摸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两鬓和胡须已白透了。

他开诚布公地说:“为父晓得,当年点天灯那件事,我做错了,你祖母也多次训了我,她是真的疼爱你,比疼爱你小姑更甚,若非你身子弱,为你卜命说不宜在家,她怎舍得把你送出去,将你放在荒郊野外,放在外人手里,十年不闻不问也是我的不是,为父给你谢罪了。”

说着垂颔下去,已掉下了泪:“儿啊,咱家现在的情形你全看在眼里,釜中鱼,笼中燕,朝不保夕的日子,你长姐一家凌迟的凌迟,流放的流放,连那小小稚童,都得跟着受流配之苦,没准哪日,皇帝想起来,收拾了我们,金口玉言,一句话就可抄家株连。为父老了,不知道还能撑几时,小五失宠了,玉霙没了,只有你,容貌最出色,只有成了他的枕边人,成了宠妃,才能改变这一切,就当为父求你,为家族献身罢。”

她的一颗心,绞痛成血肉模糊的一团,朝着父亲跪下:“爹,我不喜欢他,他是五姐姐的夫婿啊,五姐姐才几年就被厌弃了,我跟了他,岂非是第二个五姐姐,我在淮扬得罪过他,他怎会喜欢我。”

父亲道:“为父是男人,太了解男人了,没有男人能抵抗住美色,你正是韶光年华,从前你小,他当你是个孩子,可如今,为父不信,你站在他面前,他能丝毫不动心,只要他临幸了你,有了皇嗣,咱们阖家头上这把刀就挪开了。”

她拼命摇头,拼命摇头。“我做不到......做不到......与虎谋皮......曲意承欢......每日当着人作戏......我做不到......”

“你长姐走的那天,冒着大雪,我远远看着他们,披枷带锁,被人鞭打驱策,身上就穿了单薄的囚衣,听说在牢里,小儿的手指头冻掉了两根,为父无能,只有眼睁睁看着,都怪父亲,将她嫁到了邢家,或许,你委身了皇帝,能为他们求来一份赦免。”

她哭的撕心裂肺:“为什么要谋反......为什么谋反.......”

父亲已知她心中防线已溃,老泪纵横地道:“你要为父跪下来求你吗?”

终于,她妥协了。

面如死灰地说了一句:“我答应去,但是能不能选的上,我不能保证,我就这般性子,改不了,我不会再冲撞他,也绝学不会讨好他,他不喜欢我也没法子。”

就这样,她来到了这里。

夜黑的透了,月出皎兮,宫阙沉浸在灯火的海洋,檐下挂着一盏盏洋漆四角如意宫灯,花梨木为框架,雕刻吉祥花纹,镶以绢纱,绘彩图案,或寒梅映枝,或牡丹锦簇。

暖炉里的炭燃的烬了,刘嬷嬷去换新的,今夜的青蔻阁蜩螗齐沸,说话声,嬉笑声,不绝于耳,从隔壁房间出来两个美貌女子,施施然然来到身畔,围着披风,里头只穿了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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