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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新丰酒(8)+番外

作者: 若非黑白 阅读记录

“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边庭流血成海水,古来白骨无人收……”邬秀有一句没一句的接着,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君不见沙场征战苦……”

“将军你这念的可不对。”女兵笑着纠正她:“前面是兵车行,后面是燕歌行。唉,这些年仗也算是打倦了,也越发见不得战场上生离死别,偶尔对着邢军的小战俘也能升起几分慈爱来。我已经过了嫁人的年纪,不知道哪日回去,可还能嫁与何人?女戒女德我都已经忘了个干净,净是记得您念叨的这些诗词了。”

邬秀站起身来拍拍衣袂上的沙尘,负手背过身去,试探着开口:“我方接到圣上一道旨意,宣我下月回京……摸估这因为战事将将结束了吧。其余倒是语焉不详,将来这十万女军营何去何从,倒也不知。恐我这一去,也难得回来了啊……”

“圣上要削您兵权?”女兵一下瞪目。

“这怎么行,女军营只听从您一人调遣!寻常男子怎么配得指使我等?”

“正是如此,”邬秀杏目微眯:“所以我的军权才不得不削……这与邢国相战兵力,无论男女,十之六七都攥在我邬秀手中……这保家卫国抛头露面之事本就是男子本分。我一介女流却坐上镇国大将军这等位高权重之位,实在是拂了世间男子的脸面。不仅如此,听闻圣上亦有意将我纳入后宫……罢了,我本也有解甲归田之意,待我回京,我会留几个眼线与你们。”

“若我入宫,你们也……不必在这寒苦之地辛勤戍边了,寻个借口早日回家嫁人去吧。”邬秀拍拍对方的肩膀,伸手将她拉起来。

“那……您呢?”女兵一下哽咽。

“唔,这可说不准。”邬秀随意的笑笑,从怀里摸出半边虎符,摩挲几下便上下抛掷着玩起来:“想从我手里拿走这个东西可不容易。小皇帝想要我给他便是。只是……看他愿意拿什么东西来换了。”

“希望能顺遂我愿,到时候尔等也可以回家了。”她满目狡黠,旁边女兵听得似懂非懂,依旧仰慕的望着邬秀。邬秀安抚地再拍拍她的肩膀,转身向营帐内走去。

“明早起来,你就把今夜所闻宣扬出去吧。”邬秀挥挥手:“莫让我再说一遍了,皇帝想纳我入宫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九章

陇国,景明七年夏,王都定襄。

“宣——镇国大将军邬秀——觐见——”

老太监拂尘一扫,谄媚道:“将军,请吧。”

三日前邬秀便带着浩浩荡荡的女子军回了王都定襄,一时间万人空巷,百姓都对这女将军好奇的很。她阵仗也浩大,银白甲胄一身肃杀的模样。消息闭塞如皇宫差人听闻她也因上佳的姿色讨得不少花果盈车,好不威风。

而今日邬秀一身正一品镇国大将军的紫色官服,衣袂上麒麟踏浪,用一支珊瑚簪将长发束起。她未穿战袍,看起来心情颇好,见人便含三分笑。甚至还有心思将纤细的柳眉描粗两分,这样巧妙的化解几丝容貌眉宇天生所带来的温柔写意,显得俊郎。意气风发,风华正茂。远观其自是美如少年,雌雄莫辨起来。

她从候着的偏殿站起身来,整好衣服上的褶皱,拱手脆生生地笑开:“多谢公公。”

说罢她解下腰间佩剑,将剑交于老太监,适时偷偷将一块上好玉料子塞进老太监掌心:“九原郡特产,不成敬意——劳烦公公带路了。”

老太监谢过她,眼睛轱辘一转,心道这邬秀将军不过双十多点岁数,也算是这朝堂上仅有的少年衣紫,位高权重者。按她的功名,若不是个女子,早该裂土封侯,拜一方威名了。只可惜皇上有意……宫中向来姹紫嫣红,莺歌燕舞,这邬将军姿色放在后宫女子里也算是一顶一的好,如今后位空悬,保不准皇上为了笼络十万女军营……

罢了,罢了。这哪朝宫里没关住几只凤凰?老太监怜惜地长叹一声,往前引路去了。

此时正是上朝的时候。沿路衣青绿立于殿外者若干,皆是畏畏缩缩地瞥一眼邬秀便低下头去,想看看这朝上唯一一位女将军究竟是何模样。邬秀倒是大大方方任他们打量,举手投足颇有闲庭信步的滋味。行了几步还从袖子里摸出半枚赤金虎符,施施然悬挂于腰间。

太极殿内满朝文武林立,为邬秀夹道相迎。陇皇端坐于大堂上首,望见她腰间赤金虎符,顿时露出有些急切的笑容。

邬秀负手进去,轻咳两声,打破了这满朝沉寂。她弯腰拱手,装作要跪,沉声曰:“臣邬秀,见过陛下。”

“爱卿免礼——”陇皇连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