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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新丰酒(5)+番外

作者: 若非黑白 阅读记录

“我方入伍到大漠也曾半夜里偷偷爬上沙丘看星星,夜里风很大,站在沙丘顶上反倒先吹我一脸沙子,眼都睁不开。”

邬秀此时明显带了真心实意的笑意,季如也注意到,邬秀的瞳孔是犀利而清浅的豹色,酒意让她的双眸像是沾染了大漠的寒霜与炽热。就像一柄利剑终于被人拂去尘埃,说起往事的邬将军意气风发,连那张秀美的女子面容被属于军人的坚毅磨得渐渐模糊了起来。

或许她还是醉了吧。

“……我今夜倒是说得有些多了,有些失态,还望见谅。”

季如听得乖巧认真,手指却不老实地把玩着肩头散落的青丝。若不是她恍然失语,也忘了对面那人听她絮叨了这么久,总会有些疲惫。

邬秀微微眯起眼。她方才不是没想过逃开,这女子给了她一种危险的压迫感,然而现在她现在却觉得对面的女子莫名的温顺起来。

温柔乡是英雄冢,她好像有点理解这句话了。

季如摇摇头:“今日所闻,皆是季如闻所未闻。只是觉得新奇,这天地远比我在书中所见的宽阔,人也比寻常自以为的要渺小许多。”

“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季如嫣然一笑,将二人杯盏再次添满:“季如敬将军。”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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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将军请。”季如抬手,一双白玉似的腕自衣袖下滑出来。

邬秀勾起嘴角,趁着醉意,今夜首次直勾勾地对上季如的眼:“季姑娘请。”

两人遂一饮而尽。

放下酒盏时邬秀看到窗外莹白的月光穿过雕花门户,倾泻在对面女子的青丝与肩胛。烟尘缭绕,仿佛是月华为袍,暖玉生烟来。

真美啊。邬秀淡淡一瞥,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

“不早了,季姑娘早些休息吧。”邬秀站起身,缓缓振衣。

“季如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将军今夜宿在季如房中。”季如亦起身行礼,言辞恳切:“镜月轩有个规矩……挂牌的姑娘若是头夜恩客半途离去……那姑娘次日便会重新挂牌拍卖。季如以色侍人,挂牌也是妈妈恐季如颜色老去而迫不得已……我却也不愿再如这般被当作“奇货”拍卖一次了。”

她应当也是听见了楼下竞拍时那句“奇货价高者得”。

“故而……季如恳请将军帮我……”季如近乎一字一顿,眸中实质般的哀愁几乎化作实质的氤氲。

“……这样啊。”邬秀一愣,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十四从军后,至今已八年。过惯了朝不保夕的日子,即便女军营里朝夕相处的也尽是刀口舔血的军人。算起来她或许是许久没接触过真正的“女子”了。

所以她看待这些女子,多了一份自己也不曾意料的怜惜和心软吗?

“那秀今夜便叨扰了。”邬秀悠悠叹息。

“谢过将军。”季如恍然笑起来,方要躬身却被邬秀拉住了。

“不必多礼,我帮你只是……”

不想看到女子受辱。毕竟她也是个女人。

邬秀神色有些怪异。

她现在或许,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无论何故,将军却是第二次救我了。”季如顺势搭上邬秀的手,意味不明轻轻摩挲两下。趁着邬秀慌神,她轻轻拉住邬秀的手腕,将两人距离拉得更近——近得季如几乎能缩到邬秀怀里。

“——邬将军……”季如微微垫脚,攀住邬秀消瘦的肩膀,贴到她耳畔:“谢谢你。”

季如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随着她的吐息被邬秀摄取。耳边传来汹涌的热意,随之落下的还有一个轻盈的吻。

“……不必多谢。”邬秀脸色变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狠下心把她推开,或是说句重话。

季如却轻盈地笑了起来,顺从地不再闹她,将邬秀引到床边。

“委屈将军睡我这方寸之地了。”说罢转身要走,被邬秀一把拉住手腕上的珠链:“你睡床吧,我睡塌上即可。”

烟花之地向来对床榻极重视的,何谈花魁幽居,并排躺下四五人不是问题,榻也修得宽敞。

季如这身娇体弱的模样,邬秀倒觉得让她睡坚硬的榻有些不妥了。

于是她越发坚定起来,不由得带上两分军营里发号施令的架势来:“便如此定下了,不必再说。”

季如低下头缄默片刻,像是在思索什么,良久她再抬头,面上又是温良柔顺的笑意了。

“那季如为将军梳洗更衣吧。”她望着邬秀双眸,眼神坚韧。

说到这份上,自己若再拒绝,或许那双漂亮的凤目,又要被它的主人逼出几分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