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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寒流(28)

作者: 青陆晼晚 阅读记录

方致慢条斯理地道:“她遂了心愿,自然千好万好,要是遂不了心愿,可有的闹呢!你不知道她刚来白门的那几天,闹得我爸爸都出去躲清净了,只说要给她聘个人,不在跟前还好些。”

陈以蘅不依不饶地道:“哦,原来方三少爷受不住闹,就带着她来闹我,幸而她只瞧了一眼就走了,要是她像闹你一样来闹我怎么办?”

方致笑道:“那你就像赶那个明仪一样,把她赶出去。”

陈以蘅盯着他,过了一会儿,终于撑不住,跟他一道笑出声来。

其时陈以琬刚下楼,正见到陈以蘅和方致对坐而笑,便顺手将桌子上的瓜子壳和橘子皮打扫了,向方致打了声招呼:“方三哥哥好。”

陈以蘅问:“你要出门去么?”

陈以琬点点头:“我去看看报社的几个前辈,中午就不回来了。”

方致在陈公馆一直待到临近中午,他见已经到了吃饭的时候,便起身向陈以蘅告辞。

陈以蘅要留他,方致笑道:“我吃过你炒的饭,自觉无福消受,还是回家去的好。倒是你,虽然不愿费事招一个做活的女工,但做饭的人还是请一个吧。”

陈以蘅含笑斥道:“还不快走!”

送走了方致,陈以蘅准备将昨天晚上陈以琬做的菜热一热,更兼有她包的饺子,也就可以对付过去。他在厨房刚热好了一道菜,就听见外面有门铃声,便关了火,出门去看,却是陆南台。

陆南台在姑苏过完了除夕,初一那天早上就回了白门。行李是梁仪春亲自帮他收拾的,他自觉没什么非要带着的东西,便没有翻捡,尽数带走了。

回到白门的寓舍,他将行李放在卧室里,又寻出了那封顾静嘉死前寄给顾静姝的信,按照上次同章南鹤一道来的印象,竟然当真找到了陈公馆。

他穿着浅灰色的大衣,围了一条深棕色的围巾,可即便这样,嘴唇仍旧被冻得有些发青,看见陈以蘅开门,笑道:“外面真冷,我能进来么?”

陈以蘅顾不得惊讶,连忙把他让了进来。

进了客厅,陆南台出了口气,搓了搓手道:“还好有陈二哥哥收留我,我那个寓舍没有生火,也没有壁炉,冷得很。”

陈以蘅道:“怎么没有生火?”

陆南台道:“从前这个工作是章南鹤做的,我不大会弄这些。不过我出来的时候已经请了人去做这事,想着左右无事,就来看一看陈二哥哥。”

他说话的时候笑盈盈的,陈以蘅想起自己推辞了几次的会面,很过意不去,便笑道:“实在抱歉,我以前应过你的会面,却一直也没能履约,如今还要叫你上门来找我。”

陆南台摇了摇头,因为客厅里的温度,他面上的青白也渐渐褪了:“陈二哥哥有自己的事,我本不应该打扰的。”他说着,越过陈以蘅,看了看餐桌上的菜,“陈二哥哥还没吃饭?”

陈以蘅笑道:“我不会炒菜,就热了热三妹妹昨天炒的那些。你吃饭了么?”

陆南台微微一笑,低声道:“我也没吃,要是陈二哥哥不嫌麻烦,我来做菜怎么样?”

陈以蘅想了想,让出了厨房,很和气地道:“请。”

陆南台见他这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脱了大衣放在沙发背上,从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一封信,递给陈以蘅:“我给顾四小姐整理文稿时候看到了这个,是她寄给顾三小姐的最后一封信。”

陈以蘅问:“你不是都给出版社了么?”

陆南台看了他一眼,又别开脸去,小声道:“我觉得相比在出版出来的文集里看到,你或许更想早些看到这信,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寄给出版社。”

陈以蘅略显诧异地接过那封信,而后听见陆南台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不想给你看的,也不想寄给出版社。但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你应该看一看——看完之后也不必再给我,出版与否,还是看你的意愿。”

他说完就进了厨房。陈以蘅坐在沙发上,展开了那封信,入眼就是他看惯了的顾静嘉清劲的字迹。

“三姐姐,这应当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我终将得到自由。”

……

我爱以蘅,事实上也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我不是乔乔桑,我是郝薇香。

……

我不后悔,我尽情地怨恨他,但我不能不爱他,是以唯有死亡能令我自由,这样的自由虽然勉强,但终究是自由。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除此之外,四面尽是大海,我堕河而死,也是应当。”

他看得很快,几乎可算是一目十行,看到最后,他想起的并不是郝薇香的疯狂,而是乔乔桑临死前的自白。

“宁可怀着荣誉而死,决不受屈辱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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