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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与枪(165)+番外

作者: 梦也梦也 阅读记录

[2]“美是难的。”

——柏拉图,《大希庇阿斯篇》。

第44章 坟茔中的狄俄尼索斯 02

他跪在船头被水珠打湿的甲板上面,看着那身躯缓缓地向水深处沉下去,那些红色的裙子布料如同雾气一般在水下翻滚,像漫溢而出的鲜血。他注视着那绿色的眼睛和微笑的嘴唇,有一串串细碎的气泡从她的嘴角冒出,透明的、轻易的,飞向更高之处。

——那像是奥菲利亚,像是水中的宁芙仙女,弗雷德里克·莱顿笔下的站在沙地上的克琳娜。

正是一个夏日的早晨,沉静的湖面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像是被打碎的金箔一般散碎于水面之上;天空是一种孤寂的、沉重的蓝紫色,天边堆砌着层层玫瑰色的云朵。

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在她被深水埋葬之前,那必然是一句告别。

而在这样的一个清晨,在水汽弥漫的苦味之间,正有什么东西被锻造成型。

在这个要埋葬一位年轻的修女的坟坑里,人们在一个粉红色的早晨,取出了一个用雪白的大理石雕刻的素琪的形象。

赫斯塔尔坐在墙角的椅子上,看着阿尔巴利诺跪在尸体旁边,手里握着一把刀子,姿态笔直而挺拔。

他腿边放着一个皮革的工具袋,像是那种十九世纪医生会特别青睐的造型,里面整齐地摆放着数把解剖刀和其他型号的刀子、骨锯、止血钳,还有些赫斯塔尔也叫不上名字、看上去也不会出现在任何医生的手中的工具。

这些东西全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一层寒光,像是外面林间的雪地。那上面萦绕的那层银色的雾气,被人们称之为死。

“我要把这位夏普先生骨头从肉中剔出来,”阿尔巴利诺打量着尸体,语气轻快地宣布道,“至少从头剔到腰部左右,在我的预计中可以保留腿部和和下腹的一些皮肤,而上面要只剩下骨头。”

“听上去工作量很大,我以为时间不多。”赫斯塔尔相当有道理地指出,他在听阿尔巴利诺的描述的时候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是时间不多。更不用说如果计划只留下他的骨头,还得另外用铁丝固定骨架不散架,我估计只能把铁丝固定在骨骼的外侧了,现在剩下的时间应该不够我把它从内部穿起来。”阿尔巴利诺笑了笑,他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肢体语言放松,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但是也没办法——想要把钢琴师的痕迹从这个案子里抹干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用手里那把刀点了点夏普的脖颈,那里可以看见钢琴弦勒下去以后形成的一道深深的沟,呈现出灰黄色,周围还有斑斑点点的破碎的皮肤和淤血。

“钢琴弦的勒痕造成的深色皮革样变和皮下出血,”他慢吞吞地说道,“而深处的肌肉层也会有出血,更不用提舌根和扁桃体的淤血了。只有把这些部分都去掉,才能掩盖他是被勒死的。”

阿尔巴利诺把刀刃灵巧地压在夏普的皮肤上,沿着那道深色的勒痕向下切去,随着刀刃深深地切入肌肉,暗红色的血液沿着切口慢慢地滴出来。

“而且,由于这道勒痕比较靠上,我有理由猜测他的舌骨大角骨折了,”阿尔巴利诺用空着的那只手比划了一下,“我想,只有在切除所有的组织、只留下一个头骨的时候,有经验的法医才不会注意到凶手取走了死者的舌头和软骨,不是吗?”

赫斯塔尔抓住了关键词,他说:“‘有经验的法医’……你不负责这个案子?”

阿尔巴利诺的刀肯定是碰到了死者的颈椎,他抿着嘴把刀刃在骨头上某处卡紧了,然后不知道怎么使了一个巧劲,手上一拧,赫斯塔尔只听见了骨头断裂的清脆咔嚓一声。

然后阿尔巴利诺笑了起来:“还不确定,毕竟我现在还在休假。法医主管有可能在案发之后让我回去,也可能让其他法医来处理——但是做事最好做到尽善尽美,我可不想站在解剖台前撒谎:我还是有点职业道德的。”

赫斯塔尔冷哼了一声。

所以他不撒谎的方式,显然就是把尸体处理到自己也看不出来准确死因的地步。赫斯塔尔挑了一下眉,忍住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一声嘲讽,然后他问:“这样处理之后,法医就看不出来死者是被勒死的了吗?”

“不,那并不是勒死的唯一征象,但是剩下的大部分都可以合理地糊弄过去:死者的内脏和脑组织常有淤血,但是这些部分我会在接下来的处理中去掉。”

阿尔巴利诺一边把夏普的整个头切下来一边回答道,暗红色的血已经在地板上聚集成一小滩。

“但是有些机械性窒息征象无法掩盖:比如玫瑰齿和由于缺氧导致的血液不凝,还有相对其他原因造成的死亡来说格外显著的尸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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