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侍郎也是参加了大朝会的,姜宪的强势他们是亲眼看见了的,知道若是镇国公这边事情若是不顺利会有什么后果。但俩人还是忍不住和李瑶说起姜宪来:“朝廷不会真的让郡主监国吧?”
李瑶觉得从现在看来,姜宪好像并不留恋权柄,可谁又知道呢?
何况这两位侍郎也不是他的同僚,他并不敢说心里话。
“这就要看汪阁老的了。”李瑶叹气道,“我们总不好越俎代疱。”
两人想到汪几道在姜宪面前的无能,都不由无声地撇了撇嘴。
李瑶看着不由微微地笑了起来,赶人以地道:“好了,好了。议论这些也没有用。嘉南郡主那可是一牛人,我反正是不想和她正面地对上。你们也快点把事情都安排下去吧!镇国公那边应该很快,可别到时候人家来办事我们这边还没有等到消息,把人往死里得罪了。”
“我看他们姜家就没有一个不是牛人的。”另一个侍郎一面起身,一面感慨道,“满打满算就五、六个人,站出来却个个都能独挡一面。姜家还有个叫姜纵的,和我儿子是同窗,今年考上了秀才。你说他们家一行伍出身的,居然还去参加科举……”
别一个侍郎闻言忙道:“真有这种事。你人我好好说说。”
两人嘀咕着出了议事厅。
李瑶一直悬着的心突然就落了下来。
姜家行伍出身,手握重兵才是他们的武器,不学带兵打仗,而是去学那礼仪诗书传世之家读书,以己之短攻他人之长,这样的门第会渐渐衰退的。
不过,姜家的动作那么迅速,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姜家这些年被压得这么狠,姜镇元又不是个吃素的人,万一他真的反了,西边有李长青和李谦呼应,东边有天津卫和蓟县总兵府,京里谁敢反抗?然后他先一统江北,再战江南,苏浙又是有名的望风而降之地……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该降还是该自缢。
如今看来姜家是意图辽东。
这样也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走了个姜镇元这个老虎,他相信整个京城的人都睡得比平时好了很多。
李瑶接着想起刚才两个侍郎问他的话。
他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姜宪怎么想他不知道,可她现在牢牢地把兵权抓在手里,却毋庸置疑的一件事。秀才遇到兵,通常都是不可以道理来论长短的。右姜宪真的要监国,他就还是不应呢?万一姜宪监了国,他还要不要继续帮着姜宪呢?
李瑶觉得他有些进退两难。
不过,狄仁杰在武后当政之时任宰相,好像也一样名流青史,万众仰视……
因而当小史通禀他汪几道来访时,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热情地迎了出去。
汪几道看着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李瑶有什么事要求自己。待他几番试探李瑶都没有跟他说什么的时候,他这才知道自己虚惊了一场,索性就把三份贺表都拿了出来递给了李瑶,颇有些高深莫测地道:“你看看!”
李瑶快速地扫了一遍,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他也没有拐弯摸角,道:“首辅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汪几道敲了敲茶几,沉吟道:“感觉又冒出三只虎来。”
李瑶听着莫名其妙觉得好笑。
原来汪几道也觉得姜镇元是只虎啊!
“乱世出英雄!”李瑶说着,突然有点恍惚,喃喃地道,“我倒不觉得这三个人能事先和嘉南郡主要有什么协议。福建的靖海侯暂且不说,郭永固远在四川,而且是出了名的刚愎自用,傲才恃物,他不可能屈居嘉南郡主之下。我倒觉得,郭永固的贺表多半是向皇上表忠心。”
汪几道徐徐地点头,心中微定,脑子也活了起来,道:“那前靖海侯呢?我觉得他这是在支持韩家。”
就有赵翌去世前不久,简王出面,赵翌封了赵啸为靖海侯,算是官方承认他的身份地位。
李瑶却觉得没这么简单,可这个话题太长,他并不想让汪几道从这里了解到靖海侯的重要性,因而赞同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李谦就更好说了。”汪几道说着,笑了起来,“他自己的老婆,他不支持谁支持?”
李瑶跟着笑,心里却凉飕飕的。
若是李谦受姜宪指使上表,那表明姜宪早已预测到了这一切,恐怕所求不仅仅是个监国的郡主。若李谦是凭着现在的形势判断,那说明李谦也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这夫妻两强强联手,以后天下会变成怎样的,还真不好说!
送走了汪几道,他站在议事厅前那株植了百年的大槐树发起呆来。
而姜宪这边接看到了李谦的贺表,心中一喜的同时又暗生怨念。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搭理她,为什么还这么及时的送来了贺表,帮她解决了一大难题。
就好像她做什么他都看在眼里似的,不理归不理,她遇到事的时候地第一个跳也来帮她。
前世也是这样,他就算是把自己气得半死,可只要自己有事,他转过身来就能帮她,好像之前的那些罅隙都不存在似的。她想和他说几句话,都被他事后闭口不提弄得开不了口,随后无声无息的揭了过去。
这样的事太多之后,以至她再想开口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些什么,从何说起来了!
姜宪想到前世淤积于心的那些情绪,觉得心里很不好受。
这一世,他们没有隔着国仇家恨,是不是应该更亲近一些呢?
☆、第七百五十一章 一点
李谦的那张贺表就被姜宪捏出一个皱折印来。
她心里骤然间涌现出无数情绪,让她分辩不出来什么是喜什么是忧,什么是酸什么是苦。这些情绪在她的心底里翻滚着,让她情绪激动,好像不做点什么就没办法平静下来似的。
姜宪吩咐孟芳苓:“你帮我准备车马,我要去趟保大坊的翠花胡同。”
孟芳苓大吃一惊,以为姜宪不知道,忙道:“郡主,谁给您提的这个地方?这种地方去不得!”
姜宪不以为然笑道:“不就是京城有名的八大胡同之一吗?没想到孟姑姑住在深宫也听说过啊!”
孟芳苓一看她那神色,就像背着大人上房揭瓦的小孩子,心中更急了,道:“连我都听说过,您就可以想象那里有多脏了。您要干什么?我这就吩咐人帮您去做。您可不能亲自去那个地方,也太有失您的身份了。”
姜宪哈哈地笑,随后笑容略隐,道:“李谦在那里有间花粉铺子,我想去看看。”
前世,李谦来京城的时候总喜欢在那里落脚,她那个时候没有有暗地里少骂他“下流胚子”。可能是今生没有那么多的怨恨,她反过头来想想,李谦虽然常在那里落脚,但每次在那里落脚的时候都会大宴群臣,他的宴请,成为了京城赫赫有名的销金窑,放荡子。闹得她每次见到他都气得不得了,压根就不想和他说话。
今生她第一次听到李谦提及翠花胡同是三年前。
她没有想到三年前李家就已经在京城布局了。
那前世呢?
孟芳苓到底没能拦住姜宪。
姜宪到在翠花胡同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满街的花灯把翠花胡同照成不夜天。或倚在门口磕着瓜子朝着路人抛着眉眼,或高声迎上前来勤情拉客的女子,在灯光下都明媚的像春天里的一朵花,看不到阴影的角落。
姜宪的马车低调地停在了翠花胡同唯一一间胭脂铺前。
天色已晚,铺子早打了烊。
有女子上前和马车搭灿:“里面坐的是你们家老爷吗?这胭脂铺里的东西买得可好了,可惜你们来得有点晚了,你们家老爷要不要去我那里喝点茶,闲坐坐,明天一早那铺子就开门了。”
车夫人吓得直躲。
姜宪却在马车里捂着嘴暗笑。
坚持要陪着她一起出门的孟芳苓脸都黑了,不管不顾地吩咐车夫快点走。
跟过来的七姑和满脸尴尬。
姜宪不以为然,笑道:“我们去帽子胡同。”
“还不回宫?!”孟芳苓讶然。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么早回去做什么?”姜宪看着不远处的禁卫军,嘴角含笑,道,“去帽子胡同。”
前世,李谦并不住在帽子胡同。
他的府邸在玉带河。
是她御赐宅第。
可他三年也住不到二十天。
总是来去匆匆,还要到翠花胡同这边来,让她怨念重生。
这一世,她想看看李谦住过的地方,走走李谦曾经走过的路。
帽子胡同李家的宅第就比翠花胡同的胭脂铺子低调清静多了。
普通的红漆两扇如意门,左右各蹲一抱鼓,门檐上的红绿绘漆明艳鲜亮,和旁边的家户人家没有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