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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南枝(530)

汪几道觉得自己这样看人到底有些失了威严,忙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身边那些议论声嗡嗡一片像蜜蜂在绕。

殿外突然响起了净鞭声。

大殿里的人俱是一愣,随即闭上了嘴,整了整衣襟,按品站直了身子。

喝礼太监略带几分尖细的声音响彻在大殿里:“皇长子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嘉南郡主驾到!”

众人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帝王上朝时的方向。

他们等的就是皇长子,皇后如果说孤儿寡母的不放心跟过来也可以理解,可嘉南郡主,跟着皇长子和皇后一起到金銮殿上来,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大殿里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汪几道想和左以明交换一下意见,他朝左以明望去,却见左以明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好像嘉南郡主会出现他早已经知道了似的。

他心中一凛,脑中掠过无数的可能。

可时不待他,没等他得出一个结论,又是一声净鞭,镇国公和苏佩文引着皇长子走了进来。

顿时大殿里乱成了一锅粥。

紧跟在姜镇元和苏佩文之后的是姜宪。

她穿着大红色绣了銮凤的服饰,目不斜视,昂首挺胸走了进来,那神色,那表情,再向前几步,仿佛就可以直接坐到那张龙椅上去了。而本应该最重要的大行皇帝遗诏和皇长子,则一个被个内侍捧着,一个被个内侍抱着,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本应该抱着皇长子的皇后娘娘,却像个被泼了冷水的鹌鹑似的,表情紧张行止拘谨地跟在两个内侍后面,畏畏缩缩的,要不是穿着真红色绣九凤图样的衣饰,简直就像个服侍嘉南郡主的宫女,反倒是嘉南郡主,虽是做着郡主的打扮,却像个皇后,不,应该说像个太后,主宰着皇长子,主宰着皇后……

汪几道目瞪口呆。

他知道这个皇后上不了台面,可他没有想到居然这样的上不了台面,被个郡主压得死死的!

汪几道朝简王望去。

简王也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可见这不是事先商量好的。

汪几道心中微安。

有言官跳了出来,高声质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女人也上了金銮殿?不知道今天是议遗诏的事吗?什么时候国家大家,一个郡主也有资格出席了!”

他不出声还好,他一出声倒惊醒了姜宪。

她差一点儿就直接坐到了那金銮殿上。

前世,她被人诟病的最多的一点,就是她没像曹太后那样竖个帘子坐在龙椅后面听政,而是直接坐到了龙椅上。

现在想想,她那时候和李谦赌气的成分更多一些。

可李谦怎么还没有给她回信呢?

想到这里,姜宪心里就一阵烦躁,抬起头来一眼就瞪了过去,冷冷地道:“这金銮殿上倒是有这么多的大臣,怎么大行皇帝的遗诏没留给你们,反而被送到了我那里去呢?”

众人像被割了喉咙。

大殿里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左以明几不可见地笑了笑。

他们家和李家联了姻,嘉南郡主越厉害,李家就走得越高,这门亲事对左家也就越有利。

这样的嘉南郡主,他很满意。

这样的念头在左以明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大殿里又像菜市场般的嘈杂起来。

左以明觉得自己应该给姜宪一个台阶下,正要说话,谁知道姜宪杏目圆瞪态度强硬地高声道:“你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大行皇帝的棺椁还没有下葬,你们就敢如此肆意妄为,没有一点做臣子的样子!我可总算是知道那鞑子是怎么攻陷京城的了!熊正佩死得可真不值得!”

☆、第七百二十六章 舌箭

群臣一片愕然。

京城失守,不是镇国公姜镇元的责任吗?

他们没能追究姜镇元的责任就是好的了,嘉南郡还敢主动提起来,这黄毛丫头脑子进水了吧?

众人都露出不屑之色来,只有汪几道,和苏佩文交换了一个眼色。

能站在金銮殿上,能当着这么多的大臣开口说话却半点也不胆怯,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能做得出来的事。就是从前的曹太后,第一次上朝的时候,也战战兢兢的很是拘谨。

汪几道回想着姜宪这两年所做的事,得出一个结论:这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女子!他的这些同僚未免太轻瞧他了。

他决定暂时袖手旁观,看看姜宪会怎样应对这些朝臣。

汪几道半闭上了眼睛,一副不理眼前之事的模样。

他这副样子落在一些有心人的眼里,就成了默许。

特别是刚才那个跳出来指责姜宪的人,底气又足了几分。他指着姜宪就道:“京城失守是谁的责任?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我们在外面守城的时候,你躲在内宫里享乐,此时天下太平了,你就跳出来指手画脚了!这可是朝堂,不是后宫,哪里由得你在这里咆哮!你还不快点退下!不然治你个大不敬的罪名!”

“笑话!”姜宪前世不知道和这些所谓的肱骨大臣们辩过多少次,哪里会在乎一个小小的言官,不外就是来那一在套撞死在金銮殿的把戏罢了。她毫不退让地道,“镇国公什么时候接了大行皇上的圣旨,要他负责京城卫戍?我怎么不知道。京城失守,不是山西大营的责任,不是五军都督府的责任,不是兵部的责任,你怎么就好意思把这责任推到镇国公身上!难道镇国公主动帮着守卫京城还做错了不成?那照你这么说来,熊正佩城破身死,是他活该了?他不能不能封赏,还应该掳去生前一切名誉,追究其责任了?”

熊正佩是士林的骄傲,怎么能被别人这样的说道?

那言官顿时横眉竖目,张口就要骂,谁知道姜宪冷哼一声,根本没等到他开口申辩已道:“原来在你们这些朝臣的眼中,最要紧的是名声,是能不能名垂青史,至于大行皇帝的安危,国家社稷的安危,全都不放在眼里。难怪京城这么快就被鞑子占邻?难怪这些京卫这么快就投降了?难怪那鞑子在京城里横冲直撞、杀人放火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抵抗……”

“嘉南郡主,请你不要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又有言官站出来道。

姜宪打断了那言官的话,道:“我信口开,胡说八道?我看是你们脑羞成怒,要为你们自己开脱吧?不然怎么只知道一味的指责镇国公!京城守卫素来和其他地方不同。其他地方,城破人亡,可在京城,还有大行皇帝的安危,还有六宫内眷的安危。我伯父为官快三十年,难道他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可他为何还是退到了紫禁城?因为紫禁城里有大行皇帝、有太皇太后,有皇后。**************负心皆是读书人。你们这些人,为了自己的虚名,宁愿冤枉无辜,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错。像你们这样的人,怎么好意思跳出来指责镇国公!京城破城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后来跳出来说话的言官闻言勃然大怒,道;“嘉南郡主,我也跟跟着熊大人一起守城……”

姜宪再次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跟着熊大人在守城的时候,我收到了大行皇帝的遗诏,我怕大行皇帝出事,正冒着被鞑子杀害的风险赶往京城……我一介女流尚且能如此,你一个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为何就不能守城?为何就不能和帝师、内阁大学士熊正佩一起守城?你感觉到很委屈吗?你又怎么能敢感觉委屈?难道熊正佩的命是不是命,你的命就是命不成……”

“嘉南郡主,你不混淆视听!”之前出说话的那个言官忙加入了对姜宪的讨伐,“女人上朝原本就是不对……”

“你叫什么名字?”姜宪突然道。

那人一愣。

姜宪道:“在座的人有几个是由曹太后摄政期间擢升至四品的,还请这几位官员此时都摘下官戴。牝鸡晨司。真是难为你们这些年忍rǔ负重了!”

她咄咄逼人的嘲讽,让很多人都脸色绯红。

他们这其中有很多都是曹太后摄政时累官四品的,包括汪几道和苏佩文。

汪几道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这两个都察院的也太不济事了,句句话都被姜宪抓住把柄,还不如不说。

做为都察院的老大,左以明却嘴角翘了翘。

他真没有看出来,从前那个沉默寡言,乍看还有几分老实胆怯的嘉南郡主,和人怼起来居然是这样一副样子。

看来他们家真的结了门好亲事。

自己要不要站出来帮嘉南郡主一把呢?

左以明琢磨着,姜镇元却在婉惜地再次在心里叹气。

这次京城被破,内阁迟迟早早会追究责任的,不管是为了清除异己也好,还是真的为了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事后算帐是免不了的。姜宪却主动把这层纱撕开了,并且利用这个机会和几个言官打起了口嘴仗。若是输了,这次件已经辩驳过一次了,再说就没意思了,就算是把责任全推给姜家,别人也会觉得姜镇元是替罪羊。若是赢了,京城被破就不由让他来背这个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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