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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南枝(33)

姜镇元一口气就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娇娇弱弱的小侄女,花般的年纪,本该穿红着绿,翠围珠绕,送进宫去,却被养成了老太太的习惯,还戴什么护甲,穿什么素服。

瞧瞧这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给人守寡呢!

他们赵家全是些寡妇,他们姜家的人可还活得好好的!

姜镇元顿时怨气从生,叮叮当当地放下了茶盅,嘴角翕翕就要拒绝这门亲事,转眼却看见姜宪端起茶盅来喝茶。

姜镇元心中一动。

保宁,太冷静了。

那端着茶碗的手,不动如山,颤也没有颤一下。

太皇太后素来溺爱他这个侄女,她却来找自己说这件事,这门婚事不是曹太后明确表示了不同意,就是太皇太后也不答应……她此时应该正是苦恼之时,怎么能这样的稳如泰山?

姜镇元想了想,试探着道:“保宁,你自己的意思呢?你想嫁给皇上吗?”

姜宪此时才松了口气。

她年纪还小,她父亲活着的时候就是个小孩子性子,伯父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当家作主惯了,未必能把她的话听进去。她这才想着得开口就出其不意,让伯父对她另想相看……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伯父是知道我的,从小就在宫里长大,到了外面,看着那些主持中馈的侯夫人,伯夫人,算帐理财我不会,管家交际我不会,女红烹饪我不会,还是呆在宫里好。”前世姜宪没有机会对家里人说的话,这世她借着这个机会说了出来,“皇上这么说的时候,我觉得也不错。嫁给了皇上,也就是从慈宁宫里搬去了坤宁宫,还可以和外祖母,太皇太妃做伴,皇上也是从小一块儿玩大的,喜好习惯也都差不多。”

姜镇元听着差点吐血。

赵家可真是厉害。

几代帝王把姜家的人像温水煮青蛙似的,到底全给煮熟了。

他欲开口相劝,姜宪已道:“可我又想,我既然要嫁皇上,总要把皇上的事摸清楚吧?免得到时候后悔,连和离都不成。”

姜镇元自侄女进了这门,这是她说的最让他舒服的一句话。他点着头,道:“你这么想就好。我们姜家五代,才出了你这么一个姑娘。这天下没有你配不上的男子。纵然不嫁皇上,也有大把的好男儿等着你挑。”

姜宪忍不住扑哧地笑。

她垂帘听政之后,她伯母房氏见到她喜欢听戏,曾经暗示她,要不要找几个擅长音律的世家子弟进宫来服侍。

她的伯母素来贤良恭淑,唯夫命是从,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

这恐怕是她伯父的意思。

PS:有亲问我赵翌是不是在给赵翌报仇,在这里我要说明一下,皇上是从来不会给自己父亲报仇的,因为他父亲不死,他就做不成皇帝……大家从这个层面试着理解一下皇帝这个比较奇特的职业。

☆、第四十五章 求援

姜宪想到她的堂兄姜律不要说女色了,成亲之前身边连个近身服侍的丫鬟都没有,却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笑着,眼眶就渐渐湿润起来。

姜镇元看着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孩子,还是在宫里受了委屈。

他虽心思细腻,却没有与女子打交道的经验,更不知道怎样安慰姜宪,只好当没有看见,低下头去喝了口茶。

姜宪想到前世伯父对自己宠溺,心情大好,敛了笑声,继续道:“我就去查了皇上。结果发现他和他的rǔ娘,也就是方氏通、奸……”

“什么?!”姜镇元勃然大怒,吼得外面守在院子里的房氏都听见了。

她忙隔着窗棂喊了声“国公爷”,示意姜镇元小点声音,心里却惴惴地七上八下,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想着要是儿子在就好了,她也有个出主意的人,又想着儿子不知道去干什么了,这都两个多月没有音信了,不知道在外面有没有冻着、饿着,如果自己争气些,多生几个儿子就好了……一时间有些如坐针毡。

书房内的姜镇元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夫人在想些什么。

他得了房氏的示警,压低了声音,严肃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

姜宪就把之前想好的话说给了伯父听:“……外祖母见曹太后不管皇上,就想让皇上身边一个叫宋娴仪宫女告诉皇上知晓人事。谁知道皇上却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外祖母也不好强求。正巧他说想娶我,我看着那宋娴仪不错,旧事重提,皇上却一味的推脱,我当时还以为是为了我,就想着皇上不愿意就不愿意吧,以后他看上了谁我就抬举谁好了。就亲自绣了个荷包,准备送给皇上。又怕曹太后知道为难他,就去找他的rǔ娘方氏。

“不曾想方氏请病假,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在宫里出现了,可假条上却只请了十天。

“您也是知道的,方氏的丈夫在保定任都指挥使,唯一的儿子也跟着在保定,我不知道是皇上特意准了她去保定和丈夫儿子团聚,还是曹太后压得太狠了,方氏去给皇上办事去了。因而不敢声张,悄悄地派了人去查。

“结果查到了方氏在郑大人胡同的宅院。”

知道事情真相的悲愤还残留在姜宪的心里,她表情不由变得木然起来。

“结果发现方氏怀了身孕,已经有六个月了。

“我开始以为是她丈夫。

“想着皇上平日里对她尊敬有加,她这样做虽是违背了宫规,可人情大过法理,皇上都不追究了,我自然也要帮他们瞒着……”

姜镇元渐渐听出点味道来了。

如果这孩子不是方氏丈夫的,那就是奸。夫的。

这几年国库空虚,宫里放了人,却没有及时补充,除了慈宁宫、坤宁宫和乾清宫,其他宫里的宫人和内侍除了月例,一点油水也捞不到,自会乱象从生。可曹太后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宫里虽然乱,明面上却是花团锦簇,怎么也不至于出现皇帝rǔ娘被人睡了的事。

不然他也不敢把姜宪放在宫里养。

那这个奸。夫……

姜镇元当时就冒出一身冷汗来,哪里还听得下去。

“那孩子难道是皇上的?”他沉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识的杀气。

姜宪没有作声。

姜镇元呆呆地坐在那里,半晌没有吱声,等到他缓过神来,眼睛里就像有飓风刮过,哗啦啦地把茶几上的茶壶茶杯锡器全都扫到了地上,嘴也紧紧地抿成一条fèng,原来就有些削瘦的面庞闪烁着暴戾之色,阴沉可怕。

姜宪不觉得害怕,她只觉得安心。

前世,赵翌对她不敬,她伯父也是这样发了一通脾气。

所以姜宪道:“皇上让您帮他圈禁曹太后,事情已经进展到了哪一步?”

姜镇元神色大变,道:“是皇上告诉你的吗?”

“不是。”姜宪要和赵翌撇清关系,怎么会帮着赵翌说好话,“是我自己发现的。”

姜镇元望着姜宪雪白平静的面孔,很是心疼。

她这个侄女,在宫里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如果连姜宪都能知道,肯定别人也能知道。

姜镇元的眉头紧紧地锁成了个“川”字。

姜宪忙安慰他道:“我和皇上从小一块儿长大,他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了。是我查方氏的时候猜到的,不然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他明明知道曹太后不喜欢我做她的儿媳妇,他怎么会说娶我!”

姜镇元想到自己对赵翌的认识,凝声道:“不错!他的确不是良配——胆小怕事不说,还没有担当,一味的只知道阴谋诡计,没有一丝帝王的胸襟和城腹……”

姜宪听着,沉默了片刻,这才道:“伯父,是不是如今和他拆伙已经来不及了?”

姜镇元思索起来。

姜宪知道自己的这个伯父足智多谋,她怕她想出其他的主意来,不敢让他再多琢磨,忙道:“伯父,我想了很久,动手最好的时机就是曹太后生辰的时候,你们肯定选择在那一天动手,您性格沉稳,若是没有几分把握,是不会动手的。如今离曹太后的寿辰不过十来天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就算你有办法婉言拒皇上拆伙,可婉言拒绝之后呢?

“曹太后会放过姜家吗?

“等到皇上掌权的时候,会放过姜家吗?

“我虽是姜家唯一的女儿,可也不能这样害姜家!”

的确,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但让他就这样窝窝囊囊地把侄女嫁给赵翌,他决不答应。

姜宪比姜镇元更了解姜镇元。

她道:“若是曹太后还政于皇上,我的婚事怎么办?和辽王联手?用什么做投名状?谋逆,用什么做借口?姜家几代都没有守过九边的总兵了,北直隶的这些卫所里,功勋世家子弟纵多,平日里锦衣玉食,鲜衣怒马,看着好看,真正能上阵杀敌,堪用者几何?辽王含仇就藩,如今东北局势如何?靖海侯在南边抗倭,这几年来一直上书朝廷允许其扩兵,曹太后虽然未允,却由着户部每年拔银四十万两,两广被他们经营得如铁桶一般,曹太后没有办法,这次做寿特宣了福建总兵进京,西北鞑子年年进犯,大同、宣府、蓟州虽多是姜家的子弟,却一个兵卒也不能动。动了,就是国破家亡,姜家就变成了为了一己私利于国家不顾的罪人,而没有了正义勇毅的姜家,就什么也不是了……短短十几日,姜家拿什么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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