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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南枝(121)

在他的印象里,有一次姜宪好像就是吃多了咸菜引起了浮肿的。

“您还是喝口茶润润口吧?”刘冬月说着把茶递到了姜宪的手边。

姜宪怏怏把手中的馒头丢到了青花瓷水糙纹的大海碗里,接过刘冬月捧上的茶喝了几口,觉着口齿间都新清了很多。

刘冬月看着不免劝她:“郡主,那李谦既然能给您带点心,还能弄来热气腾腾的鸡汤,您想吃什么就和李谦说就是了,您这样,若是让太皇太后知道了,还不知道怎样地伤心呢!”

“她不会知道的。”姜宪喃喃地道,把茶盅递给刘冬月,然后伸出手去,道,“你扶我一把——我今天没有动弹,站都站不起来了。”

刘冬月忙放下茶盅把姜宪扶了起来,并殷勤地道:“您这是要去哪里?外面天都快黑了。我听云林说,大家歇一会就要启程继续赶路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低压了嗓子道,“郡主,李谦不在!我刚下去的时候他就不在,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自那天刘冬月亲眼目睹了姜宪把个大迎枕砸向了李谦,而李谦却没有动怒之后,他就不怎么怕李谦了,还敢在李谦后面说他的不是。

刘冬月觉得,现在李谦的态度才是臣子应该遵守的本份。

姜宪没有作声。

李谦不会无缘无故地不见的。

不是去安排接下来的行程就是出现了什么突发事件。

算一算,他们已经连续赶了两天的路了。

她也有两天没有下过马车了,就是内急也是在马车里解决的。

只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如果是姜律他们追了过来就好了。

从她离开田庄到现在已经快五天了,路边的庄稼田地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黄色的土地坡,一座一座的山林。

如果她没有猜错,他们纵然没有进入山西境内,也离山西很近了。

姜宪手脚僵直,好不容易才靠着刘冬月的帮助下了马车。

云林和李谦那班护卫围在一堆篝火旁吃着干粮,火上架着个被熏得漆黑的大锡壶。

没有看见李谦,还有李谦身边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

听到动静,火堆旁的人回过头来,见刘冬月扶着姜宪站在马车旁,他们又纷纷地转过头去,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应该看见的东西。

难道他们在遵守“男女受授不清”的规矩不成?

姜宪在心里嘀咕着。

云林跑了过来。

他恭敬地给姜宪行了礼,道:“郡主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姜宪打量着四周,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我就是下车来随便走走。”

这是个很寻常的山林,可能是因为已是傍晚时分,下起了寒气,山间有淡淡的峦雾飘飘荡荡,空气也一改午间的燥热,变得凉慡而湿润,沁人心脾。

云林闻言就回了火堆边。

一点也不担心姜宪会跑或是呼救似的。

姜宪就悄声地问刘冬月:“我的佛珠手串还在你哪里吗?想办法留个记号!”

刘冬月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两人就围着休息的地方转了几圈,看着天色深深暗了下来,有不知名的蚊虫在他们面前飞来飞去,两人忙上了马车。

刘冬月又去热了壶热水进来,并且一进来就告诉她:“云林说我们这就启程了。”

姜宪懒懒地依在迎枕上“嗯”了一声。

外面传来几声马打喷嚏的声音。

姜宪知道,他们这是要继续赶路了。

她问刘冬月:“李谦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刘冬月悄声道,“是云林在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他到底去干什么了?

不会被姜律给捉了吧?

或者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前世可没有抢人这件事。

现在是不可预料的未知。

姜宪很害怕。

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渐行渐近。

姜宪忙撩了帘子看。

李谦和他那个随从骑着马回来了。

姜宪松了口气,放下了帘子。

马车外传来李谦和云林的低语。

不一会儿,李谦撩了车帘探进头来,道:“保宁,你这两天都没有好好的吃东西了,我去前面村子弄了点山药,让人炖了些粥。”说着,把手中的一个小陶罐递给了刘冬月,道,“你服侍郡主吃点粥。”

姜宪很是意外。

难道他去了这么长时候是去给自己弄吃的去了?

她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丝毫不露,微笑道:“多谢李将军!”

她示意刘冬月把东西收下,既看不出来是否高兴,也看不出来是否生气,声音温柔,客气有礼,静静地坐在狭窄的马车里,却像坐在金銮宝殿上似的优雅从容、气度俨然,好像她接受的不是一罐乡野村夫熬出来的粥,而是在接受外番来朝的贡品一般。

李谦轻轻地叹了口气,放下了车帘,吩咐马车上路。

刘冬月手捧着陶罐,下巴微扬,与有荣焉地赞扬姜宪:“郡主,您做得对!您可是金枝玉叶,那李谦算什么?您就应该这样狠狠地晾着他,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之娇女,皇室贵胄。别以为您对他和颜悦色就在你面前随意说笑!”

姜宪但笑不语。

而被刘冬月腹诽的李谦,此刻却眉头紧锁地骑在马上,望着姜宪的马车,眼底闪过苦痛之色。

☆、第一百六十三章 心寒

一直注意着李谦的云林不由靠了过去,低声道:“你怎么了?我看郡主挺好的,并没有拒绝你的好意啊!”

自从那天李谦和嘉南郡主争执了几句之后,嘉南郡主好像一下子变得通情达理起来,不仅对李谦给她准备的吃食毫不挑剔,而且一路上非常的配合,让休息就休息,让赶路就赶路,安静顺从像朵养在花盆里的花。

可就这样,李谦才觉得深深的不安。

他不由地叹了口气,望着渐渐暗沉下来的天气,徐徐地道:“云林,我们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会发脾气吗?”

云林笑道:“当然!不然谁有那么多的精神,生气、发脾之后通常会伤心,也是很累的。”

李谦闻言,自嘲地笑了笑。

如鬼使神差般,云林一个激灵,突然听明白了李谦的话。

从前郡主和李谦闹腾,是因为她还在意李谦,现在对李谦拒之千里,也就像个陌生人一样客气起来。

他望着姜宪坐的马车,不由骇然。

嘉南郡主的性子……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也就是他们家公子,若是换了别人,哪里想得到?

不仅想不到,说不定还以为嘉南郡主想通了,安静下来。

云林迟疑道:“公子,郡主,郡主这几天不会一直都在生气吧?”

“如果是生气就好了!”李谦说着,眼神又黯淡了几分,喃喃地道,“怕就怕她把我抛到了脑后,连仇人都不想和我做了。”

云林听得目瞪口呆。

李谦苦笑,道:“像郡主这样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往她身边凑,她理你,那是抬举你。你觉得自己委屈,大可不必在她身边服侍,因为你走了,自有大把的人等着补上你的位置。就好比郡主想成亲了,赵啸、金宵、邓成禄,哪一个不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可在郡主面前,也只有等着被选的份。而且就算等着,也未必能选上,还得用些的手段让郡主青睐。而像我这里的,就算是想被郡主挑三捡四的,还没有资格呢!”

云林不由得沉默。

这几个除了邓成禄他之前没有接触过,金宵,十八岁从三品武将,出身显赫,俊美无双;赵啸,那就更不要说了。不知道有多少家资万金的大商贾想把嫡出的女儿送给赵啸做妾,甚至是通房,只求赵啸能笑纳。逢年过节唱堂会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官宦世家以能请到赵啸出席为荣。可就这样出色的两个人,在嘉南郡主面前也只有被挑选的份。

“所以她和我闹,我心里还有些底。”李谦继续道,语气淡淡的,“她这样待我客客气气,反而是不想和我多说,把我当成身边寻常人打发了事,就像你生气,又要精力又伤脑筋,为什么?或是因为这个,或是因为这件事,对你很重要,所以你才会花精神纠正他。你要是对这件事不在意了,还费那个精神做什么?

“我们明天就要进入山西境内了,何况钟天逸还在娘子关等着我们。

“镇国公府那边,多半也瞒不住了。

“从前我有五、六分把握她会留下来。

“可现在,我连一分把握都没有。

“心里慌得很。

“万一姜律追了过来,她要跟着姜律回京城……”

他该怎么办?

李谦神色间闪过一丝茫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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