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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南枝(116)

四周静悄悄的,只听见虫鸣,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刘冬月掐了好几次自己的大腿,这才勉强守到了天色透出些许的白来。

李谦叩了叩马车,问:“郡主起来了吗?”

刘冬月现在恨不得吃了李谦的ròu,喝了他的血,但又怕得罪了他让姜宪为难,只得压下心中的怒火,声音低沉而又不失恭敬地道:“郡主还没有起呢!平时郡主要歇到卯时才醒。”

他无意间想给李谦添添堵。

因为皇上要上早朝,宫里的人通常寅时就醒了。

李谦听了并不意外,觉得这才是姜宪的作派。

他道:“我们要赶路了。我让云林放桶水在车上。你就在郡主的车上呆着好了。郡主醒了,你服侍郡主梳洗。”

说完,也不等刘冬月应答,声音模糊地不知道和谁说了几句话,昨天那个看着他的人就提了桶水放了进来,等到放下了车帘,马车就直接地动了起来。

刘冬月愕然。

他以为他这么说李谦怎么也会让嘉南郡主洗个脸,上个官房什么的。

不曾想李谦却说走就走,一点也不含糊。

刘冬月的心突然沉甸甸的。

看来从前是他小瞧了李谦。

以为他不过是个长得漂亮,能说会道,讨了姜宪喜欢的普通男子,能做游击将军,也是因为有个当总兵的爹而已。

他轻轻地推了推姜宪:“郡主,您快醒醒。那李谦不知道把我们又往哪里带呢?”

姜宪揉着惺忪的眼睛坐了起来,道:“我们又上路了吗?”

刘冬月失声应“是”,倒了杯热茶给姜宪。

姜宪喝了茶,人总算是清醒了一些,道:“从京城去山西需要几天?”

刘冬月也不知道。

他三、四岁的时候就被人买进了京城,七岁的时候进了宫,最远也就是去过小汤山。

姜宪也不知道。

她倒知道西安到京城需要多少天。

那个时候,李谦一心想有个自己的地盘,可大同、宣府向来是姜家的地盘,姜宪总不能让姜家把地方让给李谦,想来想去,就让他去了西安,擢了陕西都司都指挥使。

姜宪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蠢,沮丧地道:“山西是李家的地盘,他肯定要日夜兼程地往山西赶。我们还能阻止他不成?他要赶路就赶吧!你只记得把我让你做的事做好就行了!”

刘冬月知道姜宪的话在理,想想也有些失落,服侍姜宪梳洗一番之后,听到动静的李谦弃了马坐到了车辕上,拿了盒点心进来,温声道:“路上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你先垫垫肚子,晚上的时候我们再吃顿好吃的。”

姜宪道:“我们要进城吗?”

狡兔三窟,谁知道李谦有几个窟啊?

李谦闻言笑道:“你想去城里看看吗?”

她不想。

但是他们现在一刻不停地赶路,她哪有机会给姜律报信呢?

她只想利用进城的功夫把头上唯一的一朵内造的堆纱宫花丢在城门口。

“随你。”姜宪道,“我还没有看到过京城之外的集市呢!”

李谦笑望着她,目光温煦,道:“等到了山西,你想到哪里逛我就陪你到哪里逛!”

这混蛋,还不如直接回绝她了。

姜宪上前,“啪”地一下甩着车帘,硬生生地打在了李谦的脸上。

李谦苦笑。

车帘内的刘冬月却神色大变,惊恐地低声提醒姜宪:“郡主,忍字头上一把刀。您一定要忍住了!您一定得忍住了!”

她凭什么要忍李谦?

他有本事把自己掳了来,他有本事把自己不声不响地弄到山西去啊!

姜宪道:“李谦,我要喝鸡汤!喝热气腾腾的鸡汤!”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李谦探出头来,笑着说“好”,用商量的口吻道:“午膳的时候用行吗?”

“现在!”姜宪挑了挑眉,眉宇间有着毫不掩饰的挑衅,“我不喜欢吃点心,咽得嗓子疼。”

“好啊!”李谦笑道,“过一会就有鸡汤喝了!”

他笑得镇定而从容,好像在告诉她,不管你怎样的闹腾,我都有办法解决,你直管闹腾。

姜宪气结,“唰”地一下又甩了车帘子。

刘冬月看得胆战心惊,忙在一旁小声地道:“郡主,郡主,我们就吃点心好了。点心也很好吃。”

姜宪正在气头上,闻言回头瞪了刘冬月一眼,道:“你是什么意思?李谦都说有鸡汤喝了,你反而让我吃点心。我们昨天晚上吃的就是点心,今天早上也吃的点心。你难道让我一天三餐都吃点心不成?”

刘冬月急起来,焦虑地道:“郡主,我们现在还落在这个李谦手里呢!”

言下之意,你还是别惹事了。

姜宪冷笑,道:“我还怕他不成?!”

刘冬月被她那副理直气壮的口吻惊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不由急得冒汗。

郡主这样子不行啊!

李谦一看就是个有主见的,这样的人都是有脾气的。一次两次地给他甩脸他能忍住,这时间一长,他要是脾气上来忍不住怎么办?

郡主金枝玉叶,就是被他瞥一眼那也是奇耻大rǔ。

主rǔ臣死。

他还想活着回去呢!

“郡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刘冬月劝姜宪,“您看,当年的韩信,还受过胯下之rǔ,他最后还不是名留青册……”

姜宪不知道刘冬月原本这么啰嗦的,她打断了刘冬月的话,道:“那韩信最后还死于长乐宫的钟室呢!”

刘冬月语塞,还想着找个什么适合的人物打个比喻,姜宪已压低了声音道:“你别管这些。你只管把我交待的事做好就行了!”

说到这里,刘冬月打起了精神。

他们这一路疾行,那帕子还没有机会挂到路边的树上。

不过,系个帕子在树上,真的有用吗?

刘冬月请姜宪示下,道:“您看,要不要把您手上戴的那串小叶紫檀的十八子佛珠挂在树上,那是御赐之物,比较明显。镇国公世子爷未必认识您的手帕。”

也是。

姜宪觉得很烦躁。

为什么别人出逃什么的都很容易就留下标记,轮到她的时候就这么难。

她把手上的佛珠取下交给了刘冬月,帕子也没有要回来,道:“不管是系个帕子还是挂个佛珠,你自己看着办吧!”

刘冬月应诺,小心翼翼地把佛珠放进了兜里。

马车渐渐地慢了下来。

李谦撩帘上了马车,手里还提着个食盒,道:“喝点鸡汤润润嗓子。”说着,打开了食盒,除了一碗鸡汤,还一碟糟鹅,一碟青菜,一小碗米饭,一小碗白粥,“天气渐渐热起来,我怕你食欲不振,就让他们多准备了白粥。你要是不想吃米饭,就喝粥好了。”

他一面说,一面帮姜宪摆着碗筷。

姜宪当然不是真的要喝鸡汤,她不过是想刁难刁难李谦。

他这样举重若轻地应对着她,她还有什么兴趣继续和他闹腾。

她虽然不饿,但还是拿起快子吃了起来。

刘冬月望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鸡汤,不由敬畏地看了李谦一眼。

马车根本没有停,李谦却能弄来这样一顿饭菜。

他是做奴才的,常常会遇到主子一句话奴才们跑断腿的事。他不用想都知道,李谦这是安排人快马加鞭地跑到前面的集镇去买回来。

李谦难道不怕留下蛛丝马迹吗?

或者他还有什么后手?

要不,就是他背后有人撑腰!

刘冬月想到了曹太后。

他顿时慌张起来。

李谦背后要真是站着曹太后,有心算计无心,姜律追得上他们吗?

要是姜律没有追上他们,李谦会怎么处置他们呢?

曹太后是个做大事的人,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让李谦劫持郡主。曹太后到底想干什么呢?

刘冬月越想越害怕。

他觉得,如果这件事有曹太后的影响,肯定涉及到庙堂之争,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就算是姜律把他们堵上了,他们未必能轻易地脱险。

这件事得提醒郡主一声。

刘冬月有点畏惧地望着李谦,身子骨朝马车的角落里缩了缩。

他不动还好,他一动,李谦就注意到了他,道:“刘公公要不要去补个觉?”

人通常累极了反而不想睡了。

刘冬月看了有些心不在焉的姜宪一眼,想到自己刚才的猜测,强装镇定地道:“我还要服侍郡主用膳。”

李谦也不勉强。

人累极了自然就会去睡了。

他出了马车。

姜宪却目光闪烁地叫住他,道:“你们不用午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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