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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江山(91)+番外

他站在柴门前,望着她布衣荆钗推磨杵米,貌似恬然自得,沉浸忘却了归路。或者,他就此掉头而去,是对彼此的惟一救赎。

“王爷?”她回眸,“您若想就此放过薄光,该走了呢。”

他眼睛放在她沾满尘垢的两手:“本王放了你,便是为了让你过这种生活么?”

“若心自在,又有何不可?王府的岁月没有王爷想象得好,这边的生活也未必有王爷想象得坏。不过,我知道王爷不会放了我。”

他冷哂:“因为本王爱你?”

“因为你欠我。”

他额心一跳,如果到今日还不知她是在故意激怒,也便枉做了这一年的夫妻,勉力平息了方寸间的灼烈,道:“你的哥哥呢?”

“走了。”

“他肯放你留下?”

“哥哥有事要做,带着我诸多不便。”

他目间倏透戾意:“刺杀太后么?”

“应该是罢。”

“你……”他骤然飞身上前,右手扼在她细致脖颈上,“你父亲是大燕皇朝的臣子,大燕给了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却没给他逾越臣子本分的权力,容妃都明白他的死是必然之果,你们是想算在太后头上?还是皇上头上?假若不是太后,你们此时还幽禁在尚宁行宫,薄家人便是如此知恩图报?”

她不作任何挣扎,道:“假若太后不曾授意慎家的人追杀我家哥哥,或许如此。”

他一愕,十指倏松。

她觎着面前人的神色:“王爷不作反驳,显然你了解自己的母亲,确信她做得出来?”

他唇线崩紧,瞪着她,默然相对。

“她对我们姐妹有恩,我挺身相救;她对哥哥有仇,哥哥如数归还。薄家的人不愿欠人,也不愿别人欠了自己。”

他寒声道:“你的哥哥他人在哪里?”

她冷笑:“倘若王爷想从薄光身上套出哥哥的下落,还是少费心机,我这个诱饵你只能利用一次。不然,王爷严刑逼供试试?”

他又是不语,她兀自抚着麻痛的颈间,抿唇浅哂:“通过方才,我相信王爷是真的有心想杀了我。”

他闭了闭眸:“本王会去劝太后收手。但你须明白,薄天如果执意走下去,惟有一条死路。你此时不劝他收手,早晚有一日本王还是会与他狭路相逢。纵使他有本事杀了本王,还有德亲王,还有还有数以万计的皇家卫队。”

她颦眉沉吟:“假使你死在哥哥手上,我们今生便再不相欠了呢。那么,尽数还清也好,以便你我来生来世永不相见。”

他望见她的身后,一顶坚硬僵固的磨盘,三间矮小朴陋的茅屋,一所荒芜的村院……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小人儿,总是氤氲在含笑花的嫣然花影脉脉清芳里,温香解语。眼前的这个女子,冰冷漠然,犀利乖张,已不是那个他曾经爱上恋上执着难舍的人儿。他无法否认自己怀念这双圆眸内的爱慕,小脸上的娇羞。一直以来,他眷恋着的,想紧紧抓住的,都只是湮灭在国仇家恨中的过去。

可是,明知如此,为何还是放不开,丢不下?一个转身,不过是一个转身,为何做起来这般难?

他们回府的路上,自是相对无话。

薄光消失期间,胥允执以薄王妃往茯苓山庄探望舅亲顺便求医问药的理由,搪塞过了太后,也瞒过了府中的下人。

当夜,她在四婢服侍下,以香柏木澡盆沐浴完毕,换上了丝质轻滑的睡褛正要就寝,绵芸掀开了纱缦探进头来,悄声道:“齐王妃来了。”

薄光略作思忖:“请。”

“齐王妃从来没有走进过嫣然轩,而且还是这么晚的当口。”绿蘅看向主子,“您见么?”

“对方是王府的半个主子,岂能不见?”套上一件薄襦,她施施然走向外室,“放下茶,你们都去睡罢。”

四婢有志一同地摇首:“我们留下保护王妃。”

她哭笑不得,这等说辞,还不如直接坦陈看热闹的想望。

外室南窗前,尽管齐王妃仰首望月的背影玉立婷婷,引人无限暇思,然而翟衣玉带高髻簪环的盛装,轻易令人想到沙场将士的金铠铁甲万兜鍪……

莫非今夜此处是战场不成?

“齐王妃,嫣然轩的月亮与芳歆斋有什么不一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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