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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江山(326)+番外

“本官也曾混迹市井讨生活,没有那般娇弱。”薄光淡道,“将最好的伙夫随军出征是本官的主意,将士们冒着生死之险守疆卫土,自然该得到最好的照顾。”

“是,是,监军大人英明。”齐末连声称是。

“你不必在此守着了,做你自己的事去罢。”

“属下遵命。”

薄光回顾自己侍立在自己身后的人,道:“良叔,我的这份牛ròu吃不完,您若不嫌弃,就拿下去用罢。”

薄良暗睇一眼对面的江湖女子,道:“老奴先伺候四小姐用完午膳,”

薄光嫣然一笑:“出门在外,没有恁多礼节规矩,您先去吃罢。”

这位心存一点疑虑的老管事端起主子没动过一口的牛ròu,不情不愿地随在副将身后退出大帐。

江浅淡哂:“你的忠奴是怕我害你么?”

薄光秀眉微颦:“良叔不是忠奴,是亲人。”

“哦?”江浅眉尖稍动,掀唇,“这点倒让我意外。”

“怎么说?”

江浅慢条斯理地嚼咽完第二口牛ròu,道:“我朝的士族等级分明,贵贱之别壁垒分明。你的哥哥纵然浸淫江湖十几载,身上仍脱不去士族巨阀府第的痕迹,而你,更活脱脱是士族小姐的典范。我很难想象你这样的人混迹市井时,是如何活下来的。”

士族小姐的典范?薄光想着眼下的自己为了省时省事,绾得是简便男髻,穿得是灰素男装,哪还有一点士族小姐的气度可言?

“世人皆有从众心理,南歧之见固然因为孤陋寡闻,但若天下人尽饮南歧之水,病瘿成为常态,焉知举国不以为病瘿为美?当你带着士族小姐的标识出现在贩夫走卒中时,就如那个走进南歧的外方人,他只得群小与妇人们的聚观笑之,你恐怕不止如此罢?”

那几载岁月,是自己此生最重要的历炼呢。薄光笑而未语。

“你的哥哥如今在你的眼中,必定已是仪态全无。他若走回过往的世界,也便成了走入南歧的外方人。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背后仍有人称他为‘江湖贵公子’。”

噗。她掩口。

江浅挑眉:“看,聚观笑之。”

“是呢。”纵然她自幼诸多顽皮,也不过恃宠而娇,喜看爹爹、哥哥、姐姐们为自己头痛无奈罢了,所言所行仍然逃不出自幼所受教化熏陶的规范。“江大夫不止研究人之病症,还研究人之心境么?”

“可以当成是无聊时的闲话。”江浅道。

她以帕拭唇,道:“容薄光继续南歧之见,在薄光的认知内,还以为江大夫不是个乐意与人闲话的人。今日愿意畅谈为,难道因为我是薄天的妹妹?”

江浅仍是面色淡淡,道:“我听说你亦精通心术。”

那个笨蛋哥哥,对人家端的是一腔赤诚知无不言。薄光冁然:“所以这仅是同业的探讨?”

“也无不可。”

甚好。她从善如流:“南歧之见滋于排外的壁垒,所谓非吾族类,即为异数,人们习惯于固守自己所属世界的规范,然而所有规范的形成不外是因为周遭环境氛围的长久使然。江湖人大碗吃酒大口吃ròu,源自快意恩仇,不得踟蹰;士族门阀浅尝辄止细食精膳,因为衣食无忧,故生它求;市井间奔走叫卖熙攘为利,不外养家糊口,辛苦求生。当有人踏进另一条边界时,群起攻之仅是一种防御本能。我的哥哥在江湖中如鱼得水,是因他天性不喜束缚,深恶痛绝于士族门阀的各种规例,故而一去不归,你所指他身上的士族痕迹,是他在娘胎时便经历的种种,暂且去不干净也属正常。可是,江大夫如何呢?”

江浅眉梢稍动:“我如何?”

“你以江湖人自居,身上没有半点江湖气,用膳时身形端正,谈吐时不作旁顾,倾听时专心无骛。这并非昔日痕迹,而是你至今一直生活的世界。那么,你来自哪方呢?”

“好敏锐。”江浅眸起微澜,“我以为你那位姿态万方、心思缜密的二姐已是你们姐妹中的翘楚。”

她淡哂:“我不及二姐,不及三姐,惟一的长处是愿意坦诚对待自己的朋友。”

“我和你不是朋友。”

“哥哥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

“……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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