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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蚀(7)+番外

柳夕月覆首微礼,“法师这一声佛号,不管是为苍生念,还是为小女念,小女也陪念一声。至少在念这一声时,小女心中有佛。阿弥陀佛。”

隐四

时日再推一月,已是秋寒浓重时分。

离开万华山的前夕,霜华降临,千顷松林尽披玉衫,万里山川悉镶银顶,景象之壮观,除却丹青妙手,难绘一二。

但美景,也能成双刃剑。

下山途中,文瑾后为赏景致,螓首探出鸾辇,遭冷霜过后的秋风拂额,致使病邪入体,入夜便起了寒恙。随行御医开了药,在驿站停留休养了三日后,凤体有所好转,方再度启程。近二百里路的颠簸,回达宫廷,文瑾后与元熙帝小别胜新婚,一夜缱绻。隔日午后,各宫嫔妃前来请安,文瑾后与诸人饮茶笑语之时,眩晕袭来,兹此,一病不起。

柳夕月侍于凤榻之前,值夜守寝,奉汤捧药,衣不解带,目不敢阖。而皇后之恙,寒症引发了旧疾,几番好坏反复,日趋恶化沉重,直至群医束手无策。元熙帝龙颜大怒,接连斩杀太医逾十人,甚至将怒迁至朝堂,三日里摘了几个当朝大员的乌纱。

这一日午后,文瑾后精神微好,元熙帝闻讯立时赶来。夫妻两人偎在c黄头,执手叙话。

“皇上,臣妾发现跟前的太医换得频繁了些……”

元熙帝细细捋着皇后的每根纤指,淡道:“看不好你的病,当然要换。”

“您……杀了他们是不是?”夫妻十余载,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己这位帝王夫君?

“是他们自知无能,引咎自决。”

皇后无奈低吁,“答应臣妾,别再徒造杀孽了,好么?”

“皇后一旦病愈,朕即会开恩,大赦天下。”

“臣妾也想早日康复,臣妾想与皇上白头到老……”但天不留人,奈何?皇上,究竟要让臣妾如何为您cao心?

“对,白头到老,就是白头到老!帝岂能无后,朕又怎能没有媛儿?”

“媛儿……”文瑾后眸光泛现迷濛,少女般的红晕淡染两颊,“皇上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叫这样叫过臣妾了,臣妾也几乎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好听的闺名……”

“媛儿。”元熙帝冷硬了多年的眼角泄出两丝脉脉温情,“你如果喜欢,朕会常常这样叫,你想听,必须快点好起来。”

十几年夫妻,共经风雨,携手站在了这世上至高处之后,心和情,被政事、国事、宫内事、天下事分割殆尽,渐渐地,两人似乎都淡忘了除了帝与后,他们还曾是一对恩爱夫妻,还曾拥有过诗词唱和、描眉簪花的美好时光。媛儿……俊朗的少年,总爱蹭在俏丽少女的云鬓边,故意把声放得低哑,叫红了少女粉靥……

那些淡忘了的,是他们之间最珍贵的,亦是永不能再得的……永不能再得啊。皇后闭眸,细细调息,“皇上,臣妾的病不管是好是坏,放过诸太医好不好?”

“你好了,朕便会放。”

“皇上……”

元熙帝臂力微紧,“待你好了,朕会带你到行宫住一段时日,不问政事,不理朝务,只有我们两个,在行宫里看雪,烤火,读书,说话。”

从他话语里走出的风景,那般令人神往,文瑾后仿佛已身历其境般,笑得愉快而满足,“真好,真好,真想过那样的日子,哪怕只有一日一时就好……”

“不会只有一时一日,只要你身子好转,我们会有不尽那样的日子共度。”

“臣妾会努力……皇上,您放过诸太医罢,还有,月丫头,月儿那个孩子……”

“皇后累了,睡一下,朕在这里陪你。”

君命难违,文瑾后叹一口气,带着憾意,带着不舍,在又是皇帝又是丈夫的男人怀里阖上了美眸。这一次阖上,再没有睁开。

是夜,皇后在睡梦中辞世,芳华二十有九。

那个与皇帝相偎蜜语的午后,只是一场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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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历朝例,后薨,宫内停棺五日。

兹小殓至大殓,浴仪、上衣、含口、塞棺,柳夕月俱参与其内,直到将皇后送入那道涂了四十八道漆、取材金丝楠木的梓宫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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