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窗人影在木屑四溅之前安然飘离。
“想走?”一声冷叱,打窗口疾穿过的高大身形,紧追其后。
夜幕之下,前方身影或起或纵,若实若虚,缥缈如一抹轻烟。
若这个人不是入侵者,楚远漠会为其那超乎寻常的轻功叫声好。
“取弓箭来!”他长喝。
立时,已然随行在后的侍卫双手奉上。
取弓搭箭,满弦射出,铁箭划破空气,携着尖锐风声索向前方人影。未见人影闪避,箭到,却夺声末进了树干内,人身倏无。
“咝——”诸侍卫齐齐吸了一口冷气:见鬼了不成?
楚远漠向属下厉目一扫,纵身再追。
忽尔间,人影由他左侧现出。
楚远漠乌金剑陡翻,斜刺过去,却,递进空气内。
“装神弄鬼!”他冷嗤,身形立定,管它八方来鬼,他自稳屹如磐。
这一次,人影从天降下,手执寒芒撩他眉心。
他剑锋上格,对方抽招换势,取他心口。
两条战在一起的身影,一飘若轻烟,一悍若惊电,但俱以罕见的速度运转,致使侍卫们纵然奉涌而来,亦难以cha手助上主子一臂之力。
愈战,楚远漠愈是兴奋,这等棋逢对手的感觉,可是久违了呢。亦因这份久违的兴奋所趋,他一改行事风格,未急于撤身命侍卫们乱箭攻之。
但,人家似乎并不买南院大王的账。
对方一剑递来,他方待相迎,不想这仅仅是虚张一势,他闪身腾挪之际,对方身形隐没在阗黑的枝木之间。
“混账!”莫名的恼怒排山倒海袭来,楚远漠切齿挥掌,“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本王定要这只会装小鬼的胆小鬼长得什么模样!”
隐三三
但凡辉煌富丽聚集处,高墙深瓦制造的暗薮内,必定纳藏污垢。
这,几乎成了亘古不灭的定律。
昔日的良亲王府,及至皇家的万阙城,到时下所在的南院大王府,都无例外。
虽然,没格族这支原以游牧为生的民族所建立的南院大王府,无论建筑规格还是内庭设置,都难比天历朝皇家室苑的华丽精美,但毕竟是羲国第二权力集中点,免不得要深院广舍,纵横交错。
为甩开后面追兵,樊隐岳所取方向,是府第的最幽最僻处。于是,在阴暗一隅,她遇见了一个人。
与楚远漠的对战,令她耗力颇多,望见这栋建在王府西北角落荒糙丛生地的小屋时,她信手推开房门,是想稍作调息。
不想,看见了在屋内土坑上躺着的他。
说他是个人,不如说是一坨烂ròu更合适。
颊额颈项之间,遍布疮痍,破衫裸露之处,显露腐ròu。疮处化脓滴水,不堪入目。恶臭兜面裹来,闭息难避……这怎么还算一个人?
若非一双眼会眨动,一张嘴会呼吸,她不会想到如此的一个人,还在活着。
“你看得见我?”两双眼睛对凝良久,那张长在烂疮丛围下的嘴发出声音。
“你看得见我?”她反诘。夜间视物,非内力高深处莫能,梁上君的调息之法助她有了这项本事。这“坨”人内功也有此境界?
“你不是府里的人。”那人道。
“你是谁?”
“我?一个鬼。”
的确像。她没有见过鬼,但此形此状,当真是一只见不得天日的鬼罢。而这只鬼还善察,“你的打扮像是不能见人,你是刺客。你要杀谁?”
她没要杀谁。将全身上下置在一件臃肿棉衣之内,蒙头蒙面,趁夜出行,纯为一场试探。
“如果我是来杀你的呢?”奇怪地,置身腐臭包围,目睹腐丑形容,她竟没有掩鼻而去,还和一坨烂ròu侃侃而谈,她自己也感稀罕。
“杀我?”言者话中似含笑音,“快些动手好么?”
生不如死?她压住一声代表同情的叹息,问:“我为何要杀你?”
“你不是那个恶妇派来杀我的?”
“恶妇?”
“那恶妇为何还不要我死?恶妇,恶妇……”一双枯黑的眼底,忽然崩现出点点火光,那是一种汲入骨髓的恨意,支起了一个本该腐朽的灵魂。
樊隐岳赫然明白自己何以会在此地驻足不去,因这间暗室,如同那处地宫。而这个人,像极了在地宫里困扎绝望过的自己,她没办法置自己于不顾。“恶妇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