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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玉(4)

作者: 枯草再青 阅读记录

柳父一进屋就发现了躺在柴堆旁的陌生男孩,警觉地问:“这人是谁?怎么进到我们家的?”听爹爹这么一问,柳絮才想起来那边躺着的人,忙回答说:“昨天傍晚我回来时,看他靠在我们家门口,怪可怜的,我就和昌儿一起把他抬进我们家了。天这么冷,如果不管他,怕是会冻死的。哦,他说他叫王丑儿”边说边看向柳昌。柳昌也忙冲柳父点了点头,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

“哎!絮儿啊,爹爹知道你是好心,可是万一这人是坏人怎么办?”柳父说罢,就向王丑儿走去,拍拍他的脸想叫醒他。这不拍不要紧,一拍立马缩回了手,因为王丑儿的脸发烫地厉害。这让柳父更觉得大事不好,“这么烫,怕是病的不轻。这要是到时候死在我们家,我们可怎么办?官府不会以为我们害死他的吧?”柳父不知是故意吓柳絮,还是自己吓自己。但柳絮确实是被吓到了,立马停止了喝粥,怯怯地问道:“那怎么办呀,爹爹?昨晚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还吃了个胡麻饼呢。要不然我们现在就把他再搬到门外去,当成一切都没发生?到时候别人问起来就说他是自己冻死的”柳絮傻乎乎地说道。

柳父被柳絮的傻话逗笑了,反倒放松了一些,笑道:“傻丫头,他不是还没死嘛。这样,你吃完饭后去请张郎中来趟家里给你娘瞧病开方子,顺道给这小子也瞧一下。”

“恩,爹爹,絮儿知道了!”柳絮答完,便低头继续喝她的甜粥。柳父颇信任自己才8岁的女儿,小小年纪就能照顾弟弟、娘亲。农忙时,他忙着耕种,柳絮能帮着柳母照顾弟弟;农闲时,他会帮着孙府这些大户们置办宴席、掌勺之类的赚些银钱贴补家用,也很忙碌。而柳母自从生了絮儿、昌儿后身体就不太好,每年冬日里更是咳嗽不止,难为了絮儿经常要替母亲照顾弟弟、做一些家务。好在絮儿能干,柳父感到很欣慰。

柳絮自己喝过甜粥后,让柳昌盛了一小碗给王丑儿吃,奈何王丑儿发着烧,昏昏沉沉地根本叫不醒。看着王丑儿干裂的嘴唇,柳絮让柳昌从汤壶里舀了一勺水慢慢喂给王丑儿,并交待弟弟照看王丑儿。

柳絮自个则去请张郎中了,熟门熟路的,张郎中照例给柳母看病、开方子、交代一定要静养之类的。然后跟着柳絮到灶间给王丑儿把脉、瞧病,末了说:“这孩子看着高烧很是凶险,但问题不大。就是偶感风邪,得了风寒感冒,我开几副驱寒发汗的药服下,过几天便可好了。就是注意一定不要着凉了。”柳絮一一记下。送走张郎中后,便上街抓药、回家熬药。

熬药最是考验人的耐心,火候大了不行,小了更不行,熬好了药汁倒出来后又得加入新的水继续熬,如此反复两三次,再把药汁并在一起继续熬成一碗方才算熬好。整一天,柳絮尽忙着煎药了,眼看都快未时了,连忙招呼弟弟分别端药给柳母和王丑儿喝下,然后自己忙着生火准备晚饭。

☆、柳家收养王丑儿

王丑儿昏睡了一天,这会精神头好多了,都能自己端药碗喝药,站起来四处活动了。其实,自早上醒来,迷迷糊糊地听见柳父、柳絮的对话,他并不是一直昏睡不醒,只不过是他对这世上已无留恋,生与死于他而言差别不大而已。

昨日起,他的脑海便时不时、隐约闪过过去的一幕幕:他仿佛回到了儿时,蓄着短须、身着缺胯衫的父亲把自己放在脖子上骑人马;然后去了父亲曾经戍边的桂州,那里风景秀丽、却有瘴气,终不是父亲的故乡;接着又去了濠州,眼看着那些列阵的步兵兵士面对上百铁骑时,如白菜一般被被屠戮殆尽,一时死伤成百上千;他看见了濠州城破时,乌怏怏地一群强盗撕扯普通老百姓的衣服,就在这种乱象之下,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个柔弱无助的身影哀嚎着;他也再一次看到温柔贤惠的母亲在他面前决绝地将竹刀插入心脏,献血四溅仿佛快要喷溅到他的身上。……这一幕幕都让他觉得痛苦,至此他父母俱丧、孑然一身,从宣州一路跟着一些往来的贩夫走卒漫无目的地流浪和乞讨。一开始,他想回到那个四季都很暖和的桂州,虽然那里不是故乡,却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就这样他浑浑噩噩度日,经历了一番跋涉后,在这个隆冬时节,入了这杭州城,但已万念俱灰。

倚靠在这户人家外墙时,王丑儿以为此次自己必死无疑,但并无不甘和遗憾。想着能和九泉之下的父亲和母亲作伴,倒也算是解脱。于他而言,这一年来,他所经历的就是真真的乱世。但一个胖胖的小女孩给了他一块胡麻饼。王丑儿记得,自己母亲也酷爱吃这胡麻饼,他一口口啃着这胡麻饼,真希望自己能从这饼中尝出娘亲的味道。王丑儿鼻子一酸,却连眼泪也流不出了,他又渴又饿又冷,在这块胡麻饼之前他已经2天没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