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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玉(29)

作者: 枯草再青 阅读记录

陈母说完后见王丑儿久久不应声,便又接着说到:”婶子当然希望你能留下来,把自个当成兢儿。求你看在死去的叔叔和兢儿的份上就答应我吧。”说完便抽泣了起来。陈母觉得自己尽力了,利诱和感情牌都打了,手上也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筹码。眼见王丑儿还在沉思,便开始絮叨了起来:“这屋子听说是当年俭儿的太爷买了地皮造的。话说太爷当年跟着漕帮做漕运生意发了家,便花了大价钱起了这屋子。屋梁、柱子的用料都很讲究,所以这屋子多少还是值些钱的,所以大房、五房的人想着这屋子。可惜啊,老太爷忙于漕运生意,顾不上家里,虽攒了些钱财,但子嗣不旺。到了兢儿他爹这一辈几代都是单传。”

陈母自顾自地絮叨了很久,王丑儿陷入了沉思,他明白本家人不善,这对母子会面临什么。他想起了自己的本家,想必父母和自己族谱里除名后,他们爷爷这支也会被写上绝嗣两字吧。而自己呢,如今也确实需要一个清白的身份,在这个被他视为第二故乡的杭州,开始新的生活,再次接近柳家人。于是便应了陈母的请求,他严肃地和陈母说道:“既然决定了做戏,那就得做全套。以后母亲别再叫我丑儿,不然被别人发现,你我都不好收场。另外告诫陈俭让他叫我哥哥或阿兄。”陈母大喜过望,连声应道:“成成成。”

☆、久别重逢,怦然心动

第二天一早,王丑儿用过早饭便出门了。陈母虽好奇王丑儿的去向,却也不便多问。柳家和陈家分别坐落于紧挨的两个村子,距离并不远,王丑儿凭着记忆加上问询别人,一路走到了西郊的柳家前面的一大片田地里。这片地里,他也曾经帮忙种过几日庄稼。

王丑儿远远便看见:柳父拿着锄头正准备去干农活,柳母追着出来和柳父说了几句并递给他一个竹筒;身后的柳昌也不是原来那个小屁孩了,如今也拿着农具跟在柳父身后。两个人一路向着自己所处的地里走来,王丑儿儿觉得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样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一幕,陌生的是柳昌变化太大了。王丑儿的心里竟欣慰又失落,欣慰的是自己记忆中的柳家人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和谐,失落的是自己由于种种原因,已不是这个温暖家庭的一员了。在如皋盐场时,他也时常跟着陈兢在陈家吃饭,不知何故却从未吃出和柳家一般的温暖。

眼见着柳家父子离自己越来越近,站在田埂上的王丑儿有些紧张无措。柳家父子见自家田地的田埂上站着个陌生少年,上下打量后问道:“少年郎,你看着有些面生不是本村人吧,找哪位呀?”语气热情,柳永贵觉得这少年郎既熟悉又陌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王丑儿忽地不知该怎么回答,内心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告诉眼前的柳叔,自己就是王丑儿,回杭州来找他了。可他最终理智地抑制住了这种冲动,只愣愣愣的看着柳叔默不作声,心里感叹柳叔为人丝毫没有改变,还是如当年那般热情爽朗。柳永贵见眼前少年郎漠然的样子,便有些尴尬的笑道:“你别怪老夫多嘴,我就是怕你找人走错地方,所以多问了几句。”

王丑儿沉默了半晌,告诉自己:既然已决定以陈兢的身份开始新生活,那便不能再留恋王丑儿这个身份所拥有的了。于是在和柳永贵对视后,低声回道:“我是邻村陈家岙的陈兢,外出多年刚回到故乡,四处走走并不找人。”

“哦哦,陈家岙啊,我知道。这附近几个村但凡有个红白喜事的,都会找我掌厨。”柳永贵爽朗地回道,刚才的尴尬神情也一扫而空了,“陈兢是吧,那你到处走走看看,我先下地干活,就不打扰你了。”说着用手指了指前方自家地的所在。

陈兢顿时反应过来,侧身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一个十字交叉的田埂上,给柳永贵父子让了路。这田埂本来就十分狭窄,仅供一人勉强行走,因此想要两人同时走是不可能的,只能一前一后;想要相互避让,也只能找到交叉的田埂。

也许是眼前这个少年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柳永贵数次回头看了看这个少年郎。这几次颇为感慨的回头,让王丑儿的内心有一些酸楚,随即便朝着柳永贵他们相反的方向走了。他怕再多待一些时候,便会忍不住失控,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王丑儿踱步到柳家时,感觉柳家并没有什么改变。透过敞开的大门,王丑儿看到院子里坐着一个妇人,正神情专注地纳着鞋底。思绪和记忆一起涌来,那是一个寒意的深秋黄昏,一个饥寒交迫的少年瘦骨嶙峋,一个圆脸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女童,一个温暖的灶房,还有一个其乐融融的温暖家庭……王丑儿沉浸在回忆里的种种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