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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玉(22)

作者: 枯草再青 阅读记录

柳絮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被柳父这一通苍白无力的安慰给打开了突破口,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丑儿哥哥,哥哥。呜呜呜……”边说边跪坐在王丑儿身旁。王丑儿忙撑直了身体,屁股压在脚后跟处忍者火辣辣的疼,伸出手抹了抹柳絮脸颊上的泪水,挤出一丝微笑安慰妹妹道:“妹妹莫哭,叔叔说得对,说不定什么时候遇上大赦我便能回来了呢?”可柳絮就是收不住,一直抽泣着。柳父自己也有些伤感,见此情况实在不忍,在狱卒的催促下硬拉着柳絮走出了牢房。柳絮在父亲的拖拽下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牢房,泪水模糊了双眼,王丑儿的脸模糊地看不清。

在往后的日子里,尤其是后来从陈兢口中得知王丑儿已死的消息后,每当柳絮想起这个哥哥,都会很自己当时情绪过于激动太爱哭,以至于连丑儿哥哥的脸都没看清。

而在此后数年里的夜深人静时,王丑儿会怀念亡父亡母,也会想起在孤苦悲戚命运里给过他温暖的柳家人。那个左眼下方一颗泪痣的柳絮,一步三回头看他泪水涟涟的一幕在他记忆中最深刻、最清晰也最真实。这张脸、这个人、这个场景他记了很久,想念了很久,以至于情窦初开的年纪丝毫未曾对别的女子动过心。随着岁月的流逝,出于对家对温暖的渴望,将对柳絮如妹妹般的呵护之情催化成了男女爱慕之心。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药,柳絮慢慢地淡忘了哥哥王丑儿被流放的悲伤,只偶尔触景生情时才会想起王丑儿与自己在孙家大院玩耍的情形时会流露出落寞的神色。而整个孙家在王丑儿被流放后便像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似得,再没人提起过王丑儿。王丑儿一心护着的少爷孙如晦此前和谢盛明势同水火,现如今在学堂上和两家来往中也能相安无事、和睦相处。就连孙老爷也一改往日处处看不上谢家的态度,在高知县那边替谢家大少爷谢盛奇美言和运作了一番,为谢盛奇在临安县石镜镇军处谋得参军职务,官阶虽低但好歹也是朝廷正式在册的武职。孙谢两家全然没了当初谢盛军刚被打死时势不两立的态势。谢盛军母亲和幼弟依然依附谢福生活,靠着谢福老爷给的钱置了田产和房屋,生活也算是有了不错的着落。除了王丑儿和谢盛军,一个遭流放千里之刑,另一个骨枯黄土,所有人都照常生活过日子,而且貌似越过越好。

☆、畏惧和留恋,流放路上的逃亡

时间过得很快,等真正启程去往潮州的日子,王丑儿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多亏了单人间牢房的特殊待遇,也多亏了柳家人带来的金疮药,除了被冤枉的憋屈外,王丑儿也并没有受太大的罪。孙如晦自知对不起王丑儿,提前打听了此次押送的衙差人员,用自己的月钱打点了一番让他们在路上多看顾王丑儿一些。

三个衙差押着十多个犯人一路走着,十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因为孙如晦和柳父的打点,王丑儿这一路上还算行,衙差也并未为难过他。只是身上的枷锁让王丑儿行动不便,而且将他的手腕磨起水泡,水泡破了又起、起了又破,生生地磨起了一层厚厚的老茧。王丑儿的思绪一下回到了那个他曾经生活了六年的桂州,夏日炎热又瘴雾缭绕,让人几乎透不过气。他的母亲因水土不服而日渐体弱,在当地出生的弟弟、妹妹先后夭折。所幸他自幼跟着父亲习武弄棒,身体硬朗,这才在桂州呆了多年而身体无虞。

越往南走,天气越是闷热,已经有两个同行的囚犯因暑热导致上吐下泻,而官差又催着启程赶路,没办法众人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前行。一开始还有说有笑、略显轻松的流放之路变得越发沉重,犯人们原先还对能留一条命心存庆幸和感激,这会都变成了到达流放目的地后生活艰难的悲观情绪。原本听从柳叔建议,打定主意在潮州好好生活的王丑儿动摇了。

经过一段山路崎岖狭小,连日来的闷热让包括衙差之内的人厌烦、烦躁。这会进了山林小路,一股凉风让大家都觉得舒爽了些。这股凉风吹醒了王丑儿,也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一众被押解的犯人用一个个枷锁锁住,犯人的枷锁间又用铁链拴着连成一队,这样便于三个押送官差控制犯人,以免犯人逃跑或凭人多势众对抗官差。在这样的枷锁下,犯人是很难逃跑的。

因众人之中,属王丑儿亲友打点最为丰厚,因此衙差每每都将王丑儿编在了队伍的最后一个,这样一来他便不会受到后面犯人推搡、故意为难的苦。王丑儿注意到这段山路极其狭窄,而且蜿蜒崎岖、杂草遍布,经验告诉他,官差带他们走的这条路应该不是官道,而是一条野路。可是为什么呢?王丑儿猜测应该是天气暑热、犯人疲惫不堪,行路速度太慢,甚至让官差都有些难以忍受了,所以熟悉路况的官差为了贪凉和加快速度让他们抄近路。一想到这,王丑儿便更加仔细地观察了起来,树木、野草,甚至是路上的泥土,他都一一细察不曾放过。那被踩踏地有些歪斜的草丛,泥路上有些模糊的脚印,王丑儿猜测这个山林中应该常有大型野兽出没,若他猜得没错应该是野猪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