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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觉晓(24)

“您……找到这里就是为了看戏?”

“若非为了看戏,你当我乐意爬高爬低么?”

“爹,女儿陪您到外面,随便您想看几场就几场,走啦走啦……”她确定,判官大人这次阳世之行受刺激不浅,脑子指不定在哪块出了漏洞,致使举止严重失常。

“走什么走?”红衣判官甩开被她架着的臂膀,“你不是告诉我这《大闹天宫》里面那只猴子闹完地府闹天宫,把阎王爷都好一阵戏弄?为爹的想看!”

“您老人家不也说过那只是编书写戏人的妄想?再说,《大闹天宫》有什么好看的?那只猴子在闹完这出天宫之后就被压到大山底下去了,戏里面繁华,戏后面落魄,没什么可看的!”她实在是被这个当爹的气着了,怒咻咻说完,不管不顾地扯着当爹的袍衫就走,即使这当爹的被这副躯壳连累跛脚在楼梯上踬了好几回,她也作无睹。

小楼之内,元慕阳凭窗而府的身形始终未动,仿佛室外那场闹剧丝毫未影响他看戏的心情。但是,无人看见他瞳内刹那抹过的巨大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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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六回到醒春园时,心中微存忐忑。

她那时一时怒起,揪了判官大人就走,竟忘了两人在这庄内的为仆身份。试想,有哪个奴婢会在主子未准假的当口理直气壮的离去?出了庄,冷静下来,蓦然顿悟,抱头懊悔哀叫半晌,和判官大人经过一通毫无成效的沟通后,原路踅回。元大爷和虹儿都已不在,据闻是回醒春园里了,她不想回来,但只得回来。唉,原来做人家的丫头有这么多身不由己,她生前该对自己的丫鬟更好一点的。

天近酉末之时,初夏的日阳已然西移,映红了半边天空,映出霞光千缕。醒春园内,除却风过树梢,溪过假山,静谧无声。

“虹儿姐姐?”她迈着小碎步,行在各色石子铺就的甬道上。及待推开那道罩着湘竹纱的室门时,先探进一只小脑袋,低低叫了一声。

无人应她。虹儿想来是不在了。她本想掀足离开,这处,不是她喜待的地方。可是,心中的莫名一动,让她掉转了脚步方向,迈了进去。

这里,无论格局,布置,器皿,还是纱帘的颜色,都是她走之前的模样。

外厅碧砖铺地,四壁凿格,内置各样造型的玉马……她喜欢马,也想骑马,却因为一个先天不全的身子,到死也未能一人上得马背,即使被他抱在怀里,也不能随意驰聘。只有在摸着这些不论如何造型都是四蹄开张的马儿时,她才能想像乘马奔驰时劲风吹过脸面穿越过发丝的那份自由自在。

楠木制成的方案上,放一盏白玉大瓶,内里总不会缺乏应季鲜花,而此时吐露淡芬的,是大一把白色蔷薇……她喜欢花,没有特定的品类,所有鲜艳的,秀雅的,芬芳的,素馨的,她都喜欢,那些美丽的生命,会增添她对生命的热忱。

外厅与内室间,打着一道圆月状的楠木雕花洞门,垂着软如溪泉般的湘绿纱缦,左右各有金穗流苏垂落飘拂。绿纱飘拂间,寝室摆设绰约可见,尤其那张超大的、悬挂着层层轻软帷幔的红木架子c黄,轮廓如此鲜明。

她和他,在此洞房花烛,在此新婚燕尔,在此有了第一次的燕好。那样的时候,他有着千斛的温柔,一双墨玉般的奇丽眸内,氤氲着喜悦与情欲,轻轻叫着她的名儿,万分珍爱的待她……

是她负了他。

“眠儿,你回来了么?”

她一栗。

十五人痴

阿六定定立了半晌,及待听清声音来向,迟疑探指,掀开了垂纱一角,偷觑内室。夕阳透过晚霞,霞光透过开在西边的绮窗,使得内室朦胧在一层梦般的红雾里,有个人在这片雾中坐于c黄畔,执着c黄上人的一手偎在耳侧,喁喁细语。

“眠儿,你不想回来,是因为不想受心疾之苦么?可是,你现在回来,已经不必受那份苦了。你记不记得我向你说过滇南王家?王家有一块祖传璧石,可护理心肺,辟邪除祟,举世无双,价值连城,就连当朝皇族索要也誓死不供。百鹞将王家族长的妻子医活,换回了这块玉,有了它,你可过你想过的日子了,眠儿……”

心疾之苦……她的确是在怕心疾之苦么?从出了娘胎始,她连呱呱落地声也比其他婴孩来得软弱;从张口进食始,就要识得汤药滋味的苦涩。有命便有病,这份苦,她是怕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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