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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觉晓(16)

元慕世一愣,“大哥不认得他们?安排他们进铺子,只是行善?”

“为什么会特别提起这个人?”

“那位官老丈今儿个上午偷拿铺子里的两套成衣,被人捉住,他说自己是大哥的贵客,哪个敢错待了他,就等着大哥的重罚。”

“会有这种事?”他曾和那老丈打过一个照面,垂着眉,耷着眼的一人,普通得随处可见。

他不介意多供一个人吃饭,只要对方有一份感恩之心,即会积存善意,善意积少成多,是为福荫。他的福荫是给眠儿的。

但是,如果受恩的是一个得寸进尺不懂感激的刁民,他便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不是什么贵客,你看着处理罢。”

“把他们赶出去么?那位官老丈还说了什么如果他没了饭吃,第一个先卖女儿的话……”那口气,似乎大哥该对他家女儿合该很在意似的。为此,他还特此扫了那女子一眼,相貌平凡得连庄里的一个大丫头都不如。

元慕阳眉峰蹙拢,“这种混账话也说得出来?”卖女儿么?卖那个面黄肌瘦的女儿?那小丫头能值几两银子?

“那,小弟这就去处理了。元家不与人结怨,给他们十两银子做个小生意去,如何?”见兄长点头,元慕世立起来请辞。

元慕阳眉头始终皱着,厘不清突然纠结在心头的不适因何而来,莫名驱使之下,叫住二弟脚步,“慕世,我随你一起去看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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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为何要偷人家的衣裳?您缺衣裳穿哦?”

“你少管!”

“您当我乐意管呶?”真是,也不看看他们现在是人耶。是人就要脸呐,做爹的偷东西,做女儿的还能脸上有光不成?

“阿六。”

“……爹,请叫我女儿。”那么难听的名字,不管做人做鬼,她都不想要。

“阿六。”既然她这么乐意叫他一声“爹”,当爹的当然也要来而不往非礼也,“你猜,这家人会如何发落我们?报官下狱?还是一通棍棒打出去?”

他因这个猜测,兴奋得瞳仁发亮,与那张老枯的脸形成极不协调的反差。当他女儿的却感觉百无聊赖,“都好啦。”

“都好?”红衣判官不信地挑眉,“你认为怎么都好?”

“你偷了人家东西,还嚷得那么嚣张,人家怎么对待你都不过分。”

当爹的眯细了眼,打量他这个多出了没有几天的女儿,“你是真的这么以为?还是在硬撑?”

阿六单手支颐,另一只很无聊地摆弄着腰带上质地粗糙的绳结,“敢情您做那些事,就是为了看我是不是在硬撑?”

“我还对他们说,若他们敢把我赶出去,我头一件事就是把你卖到烟花之地……”

“哈哈哈……”阿六拍桌子踢椅子,笑得不能自已。这位判官大人,虽是冥界神司,和天上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也没两样嘛,怎么如此不懂行情?依她此时的这张脸,还卖到烟花之地?卖给人家做粗使丫头都会被小小嫌弃一下的好不好?

红衣判官的脸被他笑得越来越黑,眼珠瞪凸,额头一根青筋爆起,“别笑了!”

“哈哈哈……”好笑就要笑嘛,尤其看见判官大人这七窍生烟的模样,更要笑得够本!

“不要笑了!”红衣判官拍案怒起,一手指着那双笑到水汪汪的秀眸,“再笑,本……让你再死一次!”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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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慕世想不到世上真有这么狠心的爹。

说把女儿卖到烟花之地这种混账话也就罢了,就在方才,那恶狠狠的架式,是当真想把女儿掐死罢?如果他晚到这间关人的厢房一步,会不会当真就出了人命?

“你先喝口水,别害怕,有我们在,不会容他伤人害命。”

阿六看看被塞到手里的热茶,再睐睐满面诚恳忠厚的元家二爷,很是有点雾煞煞:发生了什么事哩?

“姑娘,恕元某冒昧问一句,那官老丈当真是你的亲生父亲么?”

“这个……”生前没说过谎话,死后要不要晚节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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