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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买桂花同载酒(44)

阿桂看出来这位部将大人是想为她说些好话,可惜被统领大人抬手无情打断。

他冷声道:“难民就是难民!如今瘟病横行,你们是饿死鬼投了胎?竟敢让难民来烧水煮饭!”

统领大人的声音极其严厉,眼神如淬了寒冰,从身后的官兵们身上扫过,大家都吓得噤了声。

他重新看向阿桂,拧眉道:“脏死了,把她带回大营!以后没我的命令,所有难民一律不得离开大营半步!吃喝拉撒都在大营帐篷内,不许乱走!”

阿桂心中一滞,神色淡淡道:“不必劳烦各位大人,我自己回营内便是。”

她走过去,拉起方喻同的手腕往大营走。

方喻同回头盯着那位统领大人,较真道:“我们虽是难民,但我们不脏!”

他的眼神里,还有着桀骜不驯的不甘。

统领大人面无表情地睥睨着才到他腰间的方喻同,冷冷嗤笑一声。

这小孩是什么玩意儿?

不过是今日生明日死的蝼蚁,连和他说话都不配。

方喻同被阿桂拉着走了好远,仍忍不住鼓起腮帮子说道:“阿桂,我们不脏。”

“我知道。”阿桂轻蹙着眉尖,淡声应了。

“那你为何还皱眉?”方喻同歪着头,认真看她,“是他说的话让你伤心了?以后,我会让他跟你道歉。”

他煞有其事的样子,逗笑了阿桂。

小孩就是小孩,随口许出来的承诺都那么幼稚。

可明明幼稚,却还是驱散了阿桂心中不少阴霾。

至少,有人在关心她的喜怒哀乐,在乎她是哭是笑,这对于阿桂来说,却已是久违的温暖。

她拉着方喻同的手指用力紧了紧,原本该松开的。

可是此刻,她却想牵着他,和他一直这样走下去。

能不回那个令人窒息的大营,该多好。

其实,她不是因为那统领大人说他们脏而伤心,只是觉得今日他说的那番话,有些奇怪。

他似乎很讨厌难民,也很瞧不起难民。

可难民营全在他的掌控之下,前几日是他忙着处理城外难民,所以这儿的日子还不算太难熬。

现在他回来了。

只怕大家的日子都会变得艰难起来。

……

路终究有尽头。

即便再不想回大营,却还是走到了跟前。

一夕之间,大营仿佛悄悄改变了许多。

门口戍守的官兵们多了起来,面色凝重,又死气沉沉。

而营帐内,似乎也吵闹许多。

厚重的帘子都盖不住里头传来的熙攘人声。

阿桂轻蹙起眉尖,掀起帘子,看清里头的景象,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终于明白,那位统领大人是如何安置城外那群不肯走的难民。

竟全都放到这难民营来了。

可营帐没有变大,难民多了,就变得越发拥挤。

大家头挨着脚,挤在一块,艰难地呼吸着营内越发浑浊的空气。

甚至,她还看见有不少眼生的难民在咳嗽,一波连着一波,撕心裂肺地咳着。

有些脸色苍白,有些吐着血,还有些脸上肌肤已经溃烂一小片,看起来都是染了瘟病的前兆。

阿桂呼吸凝滞,原本打算踏进营帐内的脚像是被什么卡住。

她转头快步走到营帐不远处,值守的官兵处。

垂眸掩住恼意,礼貌颔首问道:“各位大人,我们营内有些似是得了瘟病的人,为何没有送到那边大营去?”

见她乖巧温顺,又做得一手好汤水,官兵们都不讨厌她,七嘴八舌地回道:“城外得瘟病的难民太多,那边大营已经安置不下,只好放来这边。”

“大人说,难民们迟早都要染上瘟病的,放在一块也无所谓,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冷漠,语气随意。

阿桂瞳眸晃动,仿佛一桶冰凉的水从头顶浇下。

冻得脚趾都麻木。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着眼,“可若是早早能将染病的难民彻底隔开,再多熏些驱邪辟毒的香料,加上大夫诊治,本是不会死这么多难民的!”

几位官兵瞬时变了脸,左右张望一眼,压低声道:“莫要胡说!你这话的意思是统领大人处事不当么?若是被大人听到,你这小命不想要了?!”

方喻同忽然冷不丁哼一声,“本就是他的错!”

官兵们严肃起脸色,也不想多说,只道:“谁让你们命不好成了难民……行了都快进去,别在外头逗留!”

阿桂和方喻同被训斥一番,无奈地进了大营。

他们找到自己那一小寸地方,如今已经连脚都不知往何处放了。

更别提躺下睡觉,只能抱膝屈坐着。

旁边新来的难民不停咳嗽,肉眼可见唾沫星子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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