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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买桂花同载酒(20)

再则,这世道,最可怕的是人心。

两个小娃娃能分辨什么是非对错,好人坏人,陈爷爷也担心他们俩半路被人拐走。

商议过后,陈爷爷便开始收拾家中的东西。

他让阿桂和方喻同帮着一块收拾,觉着有用的,便都带走。

天灾人祸,家不成家。

陈爷爷喟叹一声,也不知他还是否能落叶归根。

阿桂得了陈爷爷的首肯,在他家翻找了一圈,才发现大多数有用的,都已经被带走了。

她只收了早上给方喻同缝鞋的针线团,还有昨儿他们盖的那床破旧衾被。

方喻同背了个破破烂烂的竹筐过来,里头乱七八糟地放了些破烂,阿桂也没瞧太仔细。

陈爷爷则把他的全部家当都打包起来,装在暗褐色包袱里,背在背上。

一老两小,就这么冒着濛濛细雨,离开了南马村。

连着这么多日的雨,路越发泥泞不堪,很不好走。

陈爷爷本就腿脚不便,拄着拐杖,即便方喻同和阿桂扶着他,步履仍旧踉跄。

原本阿桂和方喻同再走快些,便能在一两日间追上南马村的大队伍,毕竟他们只提前一天出发,而且大队伍肯定比他们走得慢。

却因为陈爷爷,不得不放慢步伐。

一两日过去,阿桂她们倒是路过了不少南马村众人留下的痕迹,比如火堆和脚印。

明明就在前边,却就是追不上。

幸好这一带地势平坦,不用翻山路。

但雨一直下,光是白天夜里寻找能歇歇脚的地儿,就把他们难得够呛。

正是晌午,阿桂他们在大路旁的一棵树下避雨,啃着地瓜干歇脚。

今日又下了大半日的雨,这会儿正是雨下得最大的时候,他们便索性停下来填填肚子。

陈爷爷唉声叹气,愧疚地拄着拐杖看雨,“是我拖累了你们,不然早该赶上你二叔二婶他们了。”

阿桂小脸认真,浓密长睫沾了雨丝,却仍旧卷翘,“陈爷爷,您别这样说,若不是您教了我们许多,只怕我俩走不到这儿来。”

之前是懵懵懂懂跟着大队伍走。

单独赶路,才知道要注意的事儿那么多。

比如遇到林子时,最好不要从中间穿,不然容易迷路。

再比如过碎石地时要用树枝先探探每个石块是否稳固。

方喻同也点头劝道:“陈爷爷,多亏了您,我才知道这雨天赶路还有这么多门道。”

陈爷爷笑了笑,眼角褶皱丛生。

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马车哒哒的声音,还有清脆悦耳的铃铛作响。

三人皆是一愣,齐刷刷看过去。

就见一辆马车踩得泥水飞溅,从他们来的方向,往南而去。

看来,也是因为洪水将至而逃难的。

马车上,正值壮年的车夫正专注地扬鞭赶路,并未看路边他们三人一眼。

而马车里的帘子,忽然掀开一条小缝,露出一张白皙可爱的脸,是一个和方喻同年龄相仿的女娃娃。

她好奇地垂眼打量着满身是泥的阿桂三人,仿佛从未见过世间疾苦一般,高高在上。

马儿健壮高大,马蹄有力迅捷,很快便拉着车驾还有那个女娃娃,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他们三人也已吃完,简单收拾好行囊,继续赶路。

方喻同一脚踩进脏扑扑的黄泥地里,感慨道:“这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阿桂眸光微闪,没接话。

刚刚那马车,与她在村里见过的那些简陋的驴马牛车都不一样,更像是小时候她住在庄子里,曾见过京中的主子来巡庄时坐的香车宝马。

挂着香囊,系着铃铛。

听说里头还熏着比黄金还贵的香料,铺着比水还要软的丝绸,她爹说过,那是大官才能坐的马车。

阿桂紧紧攥着湿漉漉的袖口,收回思绪,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毕竟,和她不是一路人,隔着望尘莫及的距离。

只是,她又想她爹了。

……

阿桂没想到,和那辆马车,很快又再次相遇。

她们晌午后只走了小半日,便看到那辆马车陷在前方的泥地里,车夫正焦头烂额地推着车轱辘。

可那片地全是烂泥,车轱辘牢牢陷进去,纵使车夫用力得脸都憋红,也仍旧纹丝不动。

阿桂三人走过去,看着车夫焦急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车夫原本还高兴,可看到这一老两小,很快又垂头丧气,“你们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吧?”

方喻同板起脸,“你小看我们?我们力气都很大的!”

说罢,他狠狠掰断了旁边一根树枝。

“噗嗤”一声笑从头顶传来。

方喻同抬起头,看到方才那女娃娃又挑起了帘子,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好奇和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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